民國十四年,再普通不過的年份。
史書永遠不會記載,在這一年裏,華夏大地有五萬人卒於心肌梗死,他們死因相同、死相一樣,且都死於人為。
而害死他們的人,就是我!一個帶著詛咒活到先今的可憐人。
我叫江弈琅,出生在南方邊陲一個名為羅盤山的小村上,老人家說這個小村出外人來不得,因為周圍的山盤來盤去讓人迷路,所以才得名為羅盤山。
我從小沒有見過父母,能記得事情的時候就是跟在爺爺身後,我每天的功課不是讀書,而是幫爺爺搬運什麼巨紅木、曉白木等上好木材,因為爺爺是村子裏一個極為神秘的送葬人即“棺材匠”。
所謂棺材匠,顧名思義就是定做棺材的,可爺爺並不做棺材箱子本身,他隻做棺材板蓋,傳說村子裏隻有爺爺做的棺材蓋子才能讓死者安息。
否則,死人都要踢開棺材跳出來!
我就是被這樣的傳言嚇大了,那天是我十八歲正生,也是爺爺和我約定好準許進入他棺材蓋製作房的年齡。
因為爺爺曾經給我算過一卦,說是十八歲的時候正好陽氣灌身,才能真正接觸這一撈陰門的行當。
我和爺爺住的房子還是兩樓一底小磚房子,在村上算得上大富大貴了,而爺爺的棺材蓋製作房正是在這兩樓一底的最底部,也就是地下室,說是更接近地脈陰氣。
這個時候時間已經是午夜了,平日裏會有狗叫,可是今晚卻靜得出去。
我們屋子裏的燈火永遠都偏暗淡,爺爺說這一行當見不得光,因為我們的顧客不喜歡光。
“當……當……”棺材蓋製作房裏錘子、鑿子和木料碰撞的聲音幾乎占據了我所有童年,我總是目睹一塊塊粗糙的樹木樁子進入漆黑的房間,然後看著它們變成了一塊塊細致的板子出來,這中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一概不知。
我舉起燭火小心翼翼地打開了地下室的木板,一陣刺骨的陰風就這麼吹了出來,我從來沒有想到過通往棺材蓋製作房的樓梯會有這麼狹長、難走。
“吱嘎……吱嘎……”通往地底的樓梯是一種老舊的石板木,踩在上麵的時候還發出讓人牙齒很不舒服的聲音。
“爺爺……”我是第一次往下麵走,看著周圍木料上貼著的鬼畫符不免有些害怕,“難道這是爺爺為了辟邪用的符紙?”
“當……”下麵的聲音此起彼伏,爺爺似乎並沒有聽到我在說話。
我頓了頓神繼續往下麵走,突然一陣陰風搖曳出來,差一點把我手中的燭火給我吹滅了:“這是……”
“咕嚕……”這個時候隻聽到陣陣急促的水流聲音從樓梯下麵蔓延上來,一泉泉鮮紅的池水很快就漫過了我的腳踝。
我腦門一熱,頓時四肢無力,手中的蠟燭當即就丟了開去。
“哈!”電光火石之間,隻聽到棺材蓋房裏爺爺重聲一吼道,“有怪莫怪,這個小子是要來傳接手藝的,自家人!”
沒想到爺爺這麼一吼,那血水又急速回縮,將我整個人都席卷到了棺材蓋製作房的大門前:“爺爺……有鬼……”
房間裏的火光本就不亮堂,我萬萬沒有想到整個棺材蓋製作房原來是一個密閉石屋,裏邊空間極大,到處都是堆砌如山的木料樹幹。
爺爺手中掌著一個精致的黑色鑿子,麵色有些發青,絕不像白天那麼慈祥,他回頭看了我一眼道:“臭小子,不是讓你12點過後來嗎?差一點耽誤了大事!”
我一看到爺爺,整個心都放了下去,我不停地拍打著胸口衝進了房間道:“爺爺,爺爺,剛才那些血水是怎麼回事?”
“那是刷板子用的紅漆!”爺爺皺著眉頭站了起來,明顯是在敷衍我,他身下正好有一個半成品的棺材蓋,“阿琅,你知道為什麼今天我準許你進來?”
我四處張望著,這個房間並不像想象中那麼恐怖而神秘:“爺爺你覺得我十八歲了,可以靠這個手藝賺錢養家了?”
爺爺聽我這麼一說,竟然無可奈何地歎了一口氣道:“也有你說的這一層意思,現在12點已經過了,你的身子正好也灌注了十八年的陽氣,應該可以了!”
“可以了,什麼可以了?”我瞪大了眼睛,我知道棺材匠雖然是給死人幹活,可是無非就是和木料打交道而已,這種技巧怎麼想也應該很小就開始磨練,難不成我可以速成,“爺爺,這個打木料和我年齡有關?”
“來!”爺爺臉上布滿了皺紋,他斜著眼睛指著身下的棺材蓋道,“這個蓋子是村西頭大李子的,還差最後一個工序,刷紅!”
刷紅是這一方棺材蓋子的風俗,就是在棺材蓋子上點上朱紅,刷出死者的名字,以示對死者的敬畏,算是打蓋子的最後一個程序。
燭火之下,我虛著眼睛看著大李子的名字,心中不免泛出了一絲涼意:“爺……爺爺……這大李子不是活得好好的嗎?我上午還看到他在地裏抽煙呢?身體好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