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下一刻,她卻隻能像是被什麼釘在了座位上一樣絲毫的動彈不得,不要說是轉身這樣的“高難度”動作,她紋絲不動,豎直僵硬的像是鋼筋混凝土凝成的雕塑,沒有絲毫的人氣兒。
世上的腳步聲千千萬萬,或輕或重,或急或緩,雷同者更是數不勝數,甚至因為種種外界因素,同一個人的腳步聲都會在一定的情況下有所改變,要說僅憑借耳朵聽出來,那無疑是天方夜譚。
但是有一個人不一樣,舒楚對他的腳步聲熟悉得像是融進了骨子裏,那個人,她曾經愛他入骨,也曾恨他如殤,到如今,她以為隻有漠然隻有無言以對,但是到了此刻,卻惶惶然神魂不屬,什麼反應都難以做出,腦中隻有一句話,怎麼......怎麼會是他呢?
紀亦琛從進門視線就沒有離開過她,明眸皓齒的少女,因著在溫度適宜的室內,她的外套被置於一旁,上身穿著一件桃紅色的線衣,領上是一圈淺淺的白色絨毛,一看就覺得暖意融融。
明明外麵是銀裝素裹的清冷冬日,這個女孩子卻鮮妍得如三月桃花。
真正的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你看,明明這才是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見麵,但是當他站到她麵前,卻熟悉得簡直讓他心頭酸軟,就像是他已經等待這一刻等待得太久。
“七七......”
這樣的稱呼親昵而自然,讓神思空茫的舒楚都是臉色一變,寒意突然就從脊椎骨那裏戰栗的冒出,她幾乎是驚慌失措的看向他,觸及到那雙華耀深邃的黑眸時,記憶忽然就如潮水般湧出,這個人,這個人怎麼還能用這樣的宛若深情的眼神看著她?在他那樣的傷害她以後,在他們隔著生死......
等等,這個時候的紀亦琛,不應該也不可能認識她,怎麼會喊她“七七”,又怎麼會是這樣的神情?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難道說,他也重生了?可是這怎麼可能,若說是她,因為死去之時怨氣太重,執念後悔之意太深,所以重活一世還可以理解,但是紀亦琛,即便是世界末日,大概也是活到最後,活得最好的人之一,怎麼會踏足生死?
這絕不可能!
這個猜測帶給舒楚的驚訝與震駭已經遠遠地超出了她對於和紀亦琛再次見麵的不甘不願,是以她驚疑不定的打量著他,像是要透過他的皮毛骨髓看進他的靈魂。
紀亦琛有些暗自著惱,他本來是自有一番計劃的,打算先是以人皇的身份與她熟悉起來,因著蕭家兄弟和燕雍的存在,才亂了步調決定提前與她見麵,即便如此,他也不打算太過明顯直接的表白自己的心意,畢竟她都不認識他,若是太激進很有可能會得不償失。
隻可惜,明明心裏認定了這個女孩兒是他的,但是她真真切切出現在他麵前,伸手就可以觸到的震撼如同美夢成真般,讓他情難自禁,在他脫口而出七七之後,有些擔心她覺得自己孟浪唐突之餘不免抱著期待,若是舒楚同樣的做著與他相似的夢,那麼她一定會第一眼認出他!那樣的話......
事實證明,他果然想得太簡單,舒楚那驚駭狐疑的神情在他眼中自動被解讀為對於陌生人一口喊出隻有親近家人才會稱呼的愛稱,正常人不奇怪才是不對勁兒的。
是以他收斂了自己太過露骨的眼神,回複了一貫的深沉內斂,儀態無可挑剔的坐在她的對麵,讓人難以揣測他的心思:“我是紀亦琛。”
一如既往的自信從容,天生氣度卓絕。
舒楚放在膝上的兩隻手死死的握在一起,在這個時候她都佩服自己既然還能維持麵上的鎮定,她語調盡量平和:“我是......舒楚,若是沒猜錯的話,紀......先生,就是人皇?”
那聲“先生”聽在他耳裏隻覺刺耳,但是能和她見麵的好心情讓他很是大度的忽略這細節與舒楚話中不甚自然的近乎生硬停頓轉折,於是他輕輕頷首。
她隻覺得這個世界可真是荒唐,她崇拜了兩世的人,竟然是上輩子曾經耳鬢廝磨的愛人,那個時候的他,究竟是抱著怎樣的心態看她的?
把她當做是個傻子玩弄嗎?!
到底是還有多少事是她不知道的?她用盡全身力氣禁止自己情緒的發泄,因著極度的壓抑,身體甚至有點微微顫抖,垂下的眼瞼遮住了翻江倒海的情緒。
他全神貫注於舒楚,隻覺得簡直是看不夠似的,自然發現她的異常,但是為了不會太過“熱心”,他控製了想要擁她入懷的衝動,而是問道:“怎麼,你是不是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