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相對而言,前者比後者容易一些。這道理柴沭當然也曉得。現在他的怒火也已發泄得差不多,也是時候回歸正題了。

“上次讓你辦的事辦得怎麼樣了?”柴沭仍然注視著地上的人。曾樊這次雖然是吃了敗仗,但此前他的功績一直都很顯赫,放眼整個北川國,也隻有他能與南國的穆親王相抗衡。本來他以為穆親王倒台了,這是天助他北川也,卻不想南國突然冒出的那兩樣玩兒,竟然能讓南國的騎兵橫穿北川大漠,一口氣殺到了邊城,幸而這次對方也隻是試探性出兵,但下次他們要是有備而來,那還得了!所以一天不將那兩樣東西的設計圖弄到手,他一天都不得安寧。

“回稟陛下,末將已派了數名精挑細選的細作混入對方的軍營,到時候定能取得馬鞍和馬鐙的製作圖。”見陛下的口氣已然緩和了下來,曾樊這才暗自鬆了口氣。

“希望這次你能將功補過,不要令朕再次失望。”

“是,末將定當竭盡全力,不敢有失!”曾樊也自知此事事關重大,所以他也確實是花了大力氣,除了親自挑選了數名訓練有素的精英潛入對方的軍營外,還招攬了一些江湖中的好手從方方麵麵入手,可謂是廣撒漁網、見縫插針,務求確保製作圖能夠順利到手!

“要盡快。”柴沭又叮囑了一句。

“是!”曾樊低頭恭敬地應道。

“下去吧。”柴沭揮揮手。

“是,末將告退。”曾樊起身,再向柴沭行了個大禮後,這才退了出去。

曾樊走後,柴沭望著禦書房內的宮燈,忽然問徐福道,“徐福,你說,朕是否老了?”

徐福連忙道,“陛下乃真龍天子,洪福齊天……”

“得了得了。又是這些話,朕聽得耳朵都快起繭了。”柴沭揮揮手,阻止他繼續往下說。

徐福瞥了眼柴沭露在皇冠外麵的白發,欲言又止。

“唉,其實朕自己心裏清楚。”柴沭忽然歎了一口氣,而他臉上的容顏因為剛才的那一歎,仿佛一下子蒼老了許多。

其實柴沭已經是個年過六旬、頭上銀絲滿布的老人了。想他貴為天子,享有至高無上的權力,但也同樣逃不過生老病死的命運,柴沭一思及此,便不禁生出了些惆悵之意。

是啊,他的父皇如此,他遲早也會如他的父皇那樣,有年老體衰、退位讓賢的一天,然後,他就隻是一個父親,不再是高高在上、受萬民頂禮膜拜的皇帝了。

柴沭沉默地想了一會,然後又道,“徐福。”

“奴才在。”

“你……還是命人去查查七公主的下落吧。”

徐福一聽,馬上麵露喜色,連忙躬身應道,“是,奴才遵旨!”

“不過……唉,已經二十多年了,想來敏敏那丫頭,恐怕也是凶多吉少了。”

以前柴敏無論揚言離宮多少次,也不會超過半年的時間,她自己就會自動自覺地回來的,但這次卻是一走就是二十多年,並且音訊全無,也實在是難以讓人不作此猜想。

“公主她吉人自有天相,陛下也無需過分擔心。”徐福他其實也跟柴沭想到一塊去的,隻是現在柴沭難得想起了要尋找這個女兒,徐福當然祈禱這個可憐的七公主能夠活著回來享享福。

“但願吧。”柴沭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便不再說話了。

現在想想,其實他對這個女兒的事確實不是很上心,甚至可以說還有點刻意疏遠和冷落。不過俗話說得好,十根手指也有長短之分,更何況他兒女眾多,就算再多給他十根手指也數不過來,因此根本就不可能做到雨露均沾,人人平等,更何況還是這個血統不純的女兒呢。所以,這次要不是徐福出其不意地提起她,他恐怕真的一輩子也不會再想起這個女兒吧,就好像她從未來過這個世上一樣地,從記憶中抹殺掉。

但是如果,如果她真的吉人天相,能夠平安歸來,或許他可以嚐試著對她好一點,如果她還活著的話……

昔日那個嗜血如命、好勇鬥狠的柴沭,經過歲月無情的洗禮後,如今已是一個麵容蒼老、疲態畢現的老人家,盡管他的衣飾依舊華麗,依舊氣派,但仍然難掩歲月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跡。

此刻的他正坐在禦書房的椅子上,垂首斂目,身心的疲累讓他再次想起了那個他以為已經忘掉的女兒,以及開始緬懷過去的時光,不可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