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卻猛然想起，這個女子，竟是當初與她一同在劉婆子馬車上，給她喂了水的那個姑娘。
她裝瘋賣傻被賣到了清水溝，而那個姑娘被賣進了飄香院，至今，她也不曉得一麵之緣的這個姑娘叫什麼名字。
比之當初靈動天真的模樣，如今多了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韻味，隻可惜雙目呆板，再無靈動。
半夏忍不住上前，將摔在地上的女子拉起來，視線冷冷掃過四周哄笑的男子。
那些哄笑卻真的弱了下去，各自散開，連他們自己都不知道為何。
景天無奈，一個不留神，半夏就上前把女子拉了起來，他也不能置身事外，隻得上前站在一旁。
女子神情恍惚，被半夏拉起來，隻是喃喃道：“多謝姑娘……”
而後臉色更白，甚至有些站立不穩。
景天眼尖，看到女子長裙前麵濕了一片，桃色透著暗紅。
“這是怎麼回事？”
景天詢問半夏，他想到某些不好的東西，客店門前並無水跡，女子的裙子為何會濕？總不能是女子摔一跤摔得尿褲子了。
半夏順著景天所指看去，心下一驚，看向女子，“你是不是懷有身孕？”
女子點點頭，整個人的重量都壓在半夏身上，女子比半夏高出一截，半夏扶得有些吃力。
景天暫時管不上什麼男女授受不親，他再不搭手，半夏恨不得都要倒地上去了。
“景郎，我們扶她去看看大夫吧。”
景天欲言又止，半夏平時十分理智，今日竟主動攬麻煩上身。
不過確實，若是把不管不顧，把這個女子扔在這裏，可能會出人命。
沒看見也就罷了，他們不是聖人，沒法普度眾生，但看見還棄之不顧有些說不過去。
半夏仿佛會讀心，道：“她當日與我一同捆在劉婆子的馬車上，我當時凍傷風寒嚴重，她對我有看顧之恩。”
“雖然她是娼妓，卻並無傷天害理，我們幫她一次。”
半夏還擔心景天看不起賤籍，不願與之扯上一絲關係，忙設法說服。
景天自然不會看不起賤籍，若是自己自甘墮落他沒話說，但這女子是身不由己，才會輾轉落成賤籍的境地。
當即搭手把女子送到就近的醫館，讓大夫先給她保住性命。
大夫號了脈，直搖頭歎息。
景天嚇了一跳，“怎麼了？難道她沒救了？”
如果就這般死了，那也太慘了，而且他們送醫時死的，這個女子的老鴇肯定會訛他們一大筆錢，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一事未成。
大夫莫名其妙看了景天一眼，“她不會死，但身孕隻怕是保不住了，我抓幾服藥，還好身孕隻有兩月餘，流淨了就好。”
景天這才鬆口氣，隻要大人不死就行，這孩子若是來到世上，也是白遭罪。
畢竟沒有親爹，母親還是個娼妓賤籍，怎麼看都前途無亮。
大夫起身抓藥，又道：“恕我多嘴問一句，這病患……不是正經人家的姑娘吧？”
半夏點頭，“不瞞大夫，我們在路上看到她的，不是良家婦女。”
大夫又搖頭，“嘖……我就說，懷的孩子如此容易就掉了，她至少連續服用了數年的避子湯藥。”
景天與半夏對視一眼，沒有開口。
他聽聞風塵女子為了生意，會長期食用水銀之類有毒物質避孕，很可能導致終身不孕。
領了大夫抓的藥，老大夫與景天大眼瞪小眼，這女子自然是不能留在醫館的，現在已經接近天黑，他要關門了。
半夏招呼景天，“景郎，幫我一把，我們把她帶回客店吧，再要一間房就是，等她醒了，我們把藥給她，她就會離開的。”
“也成。”
為了讓半夏省力，景天將這女子橫抱回了客店，又要一間房，把女子放到床上。
半夏找夥計熬著藥，燒了熱水，把景天推出門去，“你先回屋，我幫她處理好就過來。”
景天怕累著半夏，本想說幫忙，但想想這種事他實在不好幫忙，隻能委屈半夏一下了。
女子隻是昏睡一會兒，半夏正打算幫她清洗就醒了過來，滿麵淒淒慘慘。
“你醒了？不記得我麼？渴嗎？要不要先喝點水？”
女子看了半夏片刻，有些不確定，“你是……當年在劉婆子馬車上昏迷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