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哭就哭吧。”
半夏臉埋在景天胸膛淚流不止,整整十七個年頭,她從未像這般情緒失控嚎啕大哭過。
她大約知道自己為何忍不住想哭,過去的十多年,她不曾擁有一個結實溫暖的胸膛,從來沒有家人可以依靠。
半夏哭了半晌,身子止不住一抽一抽的,不好意思抬起頭來,她甚至能感受到四周家人關切的目光。
景天感覺半夏停止了哭泣,卻沒有直起身子,心裏有些明白。
偷偷摸摸給家裏人使了眼色,眾人會意,轉身各自回了屋。
“好了,起來吧,你是打算長在我身上麼?”
半夏這才直起身子,眼眶紅紅的,像一隻小白兔。
景天扯了扯衣襟,戲謔道:“你看,我胸口都濕了。”
半夏哼了一聲,“大不了明日我給你洗幹淨就是。”
“好啦,不用你洗。”
景天牽了半夏回屋,摁坐在床上,“睡覺吧,我看書,你養足精神,等著做我的新娘子。”
半夏嘴裏答應,卻翻來覆去睡不著,“郎,那明日出攤是不是要買紅布?得趕工才能在年前把嫁衣做出來,還不能繡太繁複的花色,否則來不及。”
景天歎一口氣,“趕緊睡覺,你不用操心。”
半夏以為景天嫌她擾他念書,心裏思緒萬千也不說話,逼著自己入睡。
結果,沒逼多久就睡著了。
景天看了呼吸輕不可聞的半夏一眼,止不住掛上滿足的笑意,複又低頭專心看書。
第二天,景天破天荒的要跟著出攤,倒是省了大狗去送的功夫。
到了集市,景天離開半晌,回來時手裏拿了一個青布包袱。
半夏好奇,卻沒有開口詢問,而是趁著景天不注意,偷偷拉開一個角,往裏瞅了瞅。
入眼一片紅色,半夏假裝不知道,昨夜不耐煩的讓她別操心,今天還不是聽話的去買了紅布,口是心非!
但景天哪兒來的錢?他們的收入都交到她手上鎖在小盒子裏,鑰匙也是她拿著,景天並沒有問她拿過錢。
晚上回家後,半夏裝作無意問道:“我看你拿了一個包袱,裏麵裝的什麼?”
景天偷笑,他白日看到半夏拉開包袱的小動作了。
“我還以為你不會問呢。”
說著,打開包袱,從裏麵拿出一身大紅嫁衣,算不上繁複華麗,但很精致。
“給你的。”
半夏驚訝得紅唇微張,“這……這是哪兒來的?莫不是你去偷的吧?”
“……”
景天滿臉無奈,“我怎麼可能去偷,我找月娘做的,我的也有。”
“你賒賬了?這多少錢的?你什麼時候去訂的?”
半夏一連串的問題,景天隻覺得氣悶,“你就不能像昨天一樣感動一下嗎?”
半夏叉著腰,“你可得交代清楚,是不是藏私房錢啦?”
景天頓時蔫了下來,“是……”
“怎麼藏的?”半夏想了半天也沒想明白,景天是怎麼背著她藏私房錢還不被發現的?
分明每次都挑花刺繡都是她拿去賣的,錢直接放進盒子裏鎖著,也沒見錢少。
“唉……”
景天隻得老實交代,在大伯母偷偷取他的獵物後,他把置捕獸扣的方法交給河西的獵戶齊老頭了。
他自己也抽空去山上置了扣子,拜托齊老頭時不時去看看重置一下,連他的獵物賣了。
尋思著不會有幾個錢,就沒跟半夏說。
齊老頭是個實在人,沒貪他的獵物,半年過去,就讓他存了那麼點銀子。
兩個月前,看著手裏超出預期很多的銀子,又剛好提到半夏入籍的事,就去金線坊讓月娘給他做一身嫁衣。
本想給半夏一個驚喜……沒想到現在耷拉著頭交代怎麼存的私房錢。
“好啊!我就說為什麼齊老頭時不時就來咱們家,我還以為他是來找爹爹的。”
半夏氣不打一出來,她還記得景天說以後都不騙她來著,“你存了多少?還有嗎?”
“沒有了,一共十二兩一錢,買料子用了二兩,好說歹說月娘才同意八兩幫我做這兩身衣裳的。”
“好吧……”半夏正準備放過景天,又覺得哪裏不對。
“……那還有二兩一錢呢?”
“在這裏。”
景天往半夏手裏放了一個東西。
半夏拿到眼前一看,是她年初拿去當鋪當掉的那把長命鎖。
景天花二兩一錢銀子, 把半夏藏著十餘年的長命鎖買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