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別再等下去了。”
洗夫人放下了終年不離手的紡架，取來一件不知是誰的衣裳披在我肩頭。
說是禦寒，卻不知是這天氣冷還是我的身體冷。隻知道一年比一年，已經整整十年了，我不曾體會到熱是什麼感覺。因我不是人，是隻鬼，還是隻被遺忘的鬼。
而傲來國的冬天向來極短，水凍不成冰，天下不得雪。卻由於我的到來變得寒風獵獵。
密集交織的雪簾子順著海風吹落到島上，不少秋冬還生長的植被早已枯萎。
人們躲避風寒，不出家門，紛紛裹上了冬衣。唯有我，從不曾添衣。
到底什麼原因，是因為他說白最好認，無論青天黑夜都是明顯的標誌。
我懷揣著希望等待，天真的認為上蒼會眷顧每個人。卻忘記自己早已不是人。
我沒有去看洗夫人，也知道她又在搖頭了。
十年來我像傻瓜一樣從早等到晚，見隱紅的太陽東升西落。在雨中任水點拍濕長衣。寒冬臘月被層層的霜雪覆蓋。卻什麼都沒有等來。
一度，我也認為他是騙人的。畢竟他身份高貴，枕臥雲台玉石，能給凡人帶去祥瑞。不像我一隻小鬼煞氣逼人，有的隻是災禍。又怎麼會與我約定三生。
“你也不想想這都十年了。倘若他真是有心人會這樣放任你一個人在外這麼長時間嗎。看你孤苦伶仃在這碼頭等了這麼多個年頭，就是我也不忍心再看下去了。說不定他早已娶妻生子，將你忘的一幹二淨，你又何必這樣作踐自己。”
“娶了妻？”我呢喃，思緒混亂，記憶似乎回到了十年前的長安城。
我指著東市擂台上比武招親的新人們問他人們娶妻是不是都這樣。他卻搖頭說這隻是一種。我又問他：那你以後會娶她們嗎。內心其實隱隱有些期盼。可他否定了，說不會是凡人。
那就更不可能是鬼了。我悶悶不樂。卻見他為了逗我開心，一路拉著去了月老祠。當麵質問月老自己的紅鸞星緣。
直到後來我才知道，隻有相互愛慕的年輕男女才會一同去給月老上香。
我滿心歡喜的以為他可能真的有點喜歡，喜歡一隻小鬼。甚至為了這個理由等了整整十年，到頭來難道隻是過眼雲煙嗎。
“凡間男女都得過婚嫁一關，他又怎能不結這個親。依我看他當年將你送來這裏，就是厭煩了舊人朝秦暮楚……”
洗夫人似有下話，卻見我看她就住了口。隻伸手到我頰邊，擼一縷風亂的長發別到耳鬢後。
“自古女子多輕賤，男兒多薄情。卻有忠貞的老實人，若能遇見與他連理百年，長相廝守，也不見得就是壞事。並非隻有那一個才能給你想要的。”
我無動於衷，她自也沒心思跟我打太極。留下一句你好生思量就走了。
而我琢磨她說的話，細細將斯年的記憶圈在舌上淺嚐，竟也有苦有甜。狀似這十年來，我並不孤獨，因為有人分享我曾經擁有的。它可以伴隨我再等上個十年，或者百年。
隻是我又忘了，上蒼隻眷顧凡人，而我一隻鬼，又怎麼跳脫得了早已注定的命運經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