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的幾個月,白安旭算是徹底見識了蘇佰的創造力。
各種莫名其妙的“訓練”層出不窮:有的時候是抓滿一袋子的蝴蝶,有的時候是爬樹去掏鳥蛋刮蜂蜜,甚至還有好幾天蘇佰專門在晚上跟他玩捉迷藏,一玩兒就是一晚上。
毫無疑問,白安旭對於那漆黑的仿若要把人吞進去的森林還是頗有抵觸心理的,第一天晚上頭皮發麻,腳底生根,死也不要進去。讓白安旭意外的是,蘇佰竟也不逼他,隻是拽了兩下就放他回去睡覺了。白安旭直覺不妥,果然,第二天,蘇佰以各種奇葩的理由把白安旭的體能訓練硬生生增加了一倍。於是乎,當天晚上,以至於之後許多天的晚上,白安旭都紅著眼眶在森林裏艱難的尋找著一個叫蘇佰的混蛋……
白安旭一度懷疑蘇佰這是在存心刁難他,自從師父讓他跟著蘇佰之後,像第一天那樣嚴肅而又專業的劍法訓練屈指可數,每天的訓練內容都像是蘇佰不願意動腦子,隨隨便便想出來的,還有很多挑水,砍柴一類的雜活,本來蘇佰在幹,如今也一並推給他了。蘇佰整天就像一個大爺一樣坐在竹屋門前,喝著茶逗小貓小狗小雞玩,看到他累的氣喘籲籲的狼狽樣會毫不顧忌的大笑出聲,還會肆意的嘲弄諷刺他。隻有在指點他練劍的時候才會偶爾正色一二。所以每次練劍,白安旭都感覺恍若夢中,並不真實。
不過也有很多次捉迷藏,當白安旭承受不住體力的消耗和心理的壓迫,直接蜷曲在冰涼的泥土上昏睡過去時,第二天早上睜眼,總能發現自己躺在房間的木板床上,身上的衣服幹淨整潔,被子角掖得嚴嚴實實。
麵對此種狀況,白安旭都寧可相信是師父突然出現把自己背回來的,雖然他知道師父他老人家是真的把自己全權交給蘇佰負責,現在每天的生活比蘇大爺還大爺,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玩失蹤,四處雲遊的不亦樂乎,壓根兒就沒在自個身上放心思。
至於真正把他送回來的某位,白安旭幾乎看到他勾起嘴角就忍不住揮出拳頭的那位,鑒於他平常的表現太過於欠揍,白安旭覺得,自己沒有把他打得鼻青臉腫滿地找牙真的是對他最好的回報了。
當然,白安旭一直忍氣吞聲沒有動手的原因裏也有一條是他打不過蘇佰……
就這麼一直忍著,一直忍著,竟也漸漸習慣了蘇佰那詭異多變的性子,體力和敏捷度也有了大幅的提高。隻是他時常還是會想念師父,惦記著什麼時候能學會些真正的武功。
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
一晃三月過去,山上的楓樹綴滿了紅葉,清脆的鳥叫代替了蟬鳴,微涼的秋風驅散了夏日的沉悶,那個失蹤了很久的師父,也終於回來了。
白安旭原本在庭院裏掃地,一抬眼卻發現麵前的山路上立著一個熟悉的身影。見到空明的一瞬,他不可思議的微微瞪大了眼睛,隨後丟下了手中的掃帚,朝風塵仆仆的老人奔去。
“師父!”
空明看著逐漸奔近的身影,心道果然沒有看錯蘇佰那小子。短短三個月,白安旭的變化如此之大。比剛來時高了些,也瘦了些,身型的線條也流暢了些,動作協調了些,姿態矯健,像一隻靈動的幼豹。欣慰的點點頭,空明微笑著張開了雙臂。
然後,在白安旭即將撲進他懷裏的時候,輕輕的,向右一閃。
白安旭的眼神瞬間從溢滿欣喜轉變成了驚訝,眼見著就要撲進大地的懷抱了,情急之下隻得扭轉身軀,一個翻滾又從地上彈起來。
拍掉頭上的泥土,白安旭不解的看向師父。
“嗯,不錯不錯,看來佰兒把你訓練的不錯。”空明撫了撫胡子,下了如此的定論。
白安旭聞言愣了一下,剛想開口說點什麼,卻被從後麵攬住了脖子。
“喲,我沒聽錯吧,師父你老人家誇我啊。”
蘇佰把半個身子的重量都壓在白安旭身上,做了一個誇張的表情。“我說,師父你這是去何處逍遙了,怎麼逍遙的這麼狼狽?不過三個月,我都已經快不認識你了。是不是,小師弟?”
白安旭把本來想說的話吞了回去,望著師父的目光有點閃爍,沒有作聲。的確,師父麵龐上的褶皺又深了,像是小刀在臉上胡亂刻出的痕跡,深凹的眼眶底下一圈青黑,瘦削的臉頰昭示著這三個月這個老人過得並不如白安旭和蘇佰想象的那樣滋潤。他的頭發也不似原來柔順,蓬鬆的淩亂散在背上,倒像是許久沒有打理了,發色新添了斑駁的花白,胡子也是,糾纏了起來,比原來長了許多。衣服是走時穿的那身,但是已經有些破損,也不似原來整齊。總而言之,除了空明的精神還不錯,其餘的地方,根本就像是在外麵流浪了三個月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