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官邸製”22年鍛造出爐記(1)(1 / 3)

屈指算來,黃懋衡搬進省政府“官邸”大院已經整整20年了——1994年,她成為江西省副省長的第二年。

當時,她沒想到,五年後,1999年,她會上書全國政協,直問:“中國能實行官邸製嗎?”而15年後,2013年11月19日晚,當她循著本刊記者的講述上網一搜,十八屆三中全會報告中那短短7個字再次戳中了這位78歲老領導敏感的神經——“探索實行官邸製”。

搬來搬去

“黃懋衡同誌,趕快把工資關係轉過來啊!”

“你可拉倒吧!我到政府(做副省長),工資降了四級!”

就在省政府家屬大院的那個單元門口外,黃懋衡一直清晰記得自己與時任江西省省長的吳官正的這兩句對話。

事實上,即便後來省政府給這個原南昌航空工業學院院長、教授的工資補貼了千分之二,也相當直降了三級。當然也有人不滿意——“哼,一個副省長比我們吳官正省長每月多拿30塊錢呢!”

是吳官正把黃教授拉進“官邸”的,盡管他認識黃懋衡時間並不長。吳官正就曾有次走進校園“家訪”,而在之前一天,全國人大“老代表”黃教授突然推開了他辦公室的門。

“(她)大聲說:‘省長,明天去北京的飛機票全賣光了,我看有不少開後門的,太不像話了,你們政府搞不正之風。我們到北京有重要會議,你看怎麼辦?’”吳官正在回憶錄《閑來筆潭》中寫道,“我覺得很好笑,心想還有這樣的‘母老虎’,冷靜地請她坐下來慢慢談。”——恰逢江西省正在物色副省長候選人,於是就有了“家訪”考察一事,“官邸”大院也就有了一位新住戶。

麵對本刊記者,頭發半白、直率幹練、鄰家奶奶樣的黃懋衡笑稱當時自己在那個大院裏屬於“最底層”,當時吳官正等省長班子都住在其中一棟樓的一個門棟裏,麵積不算大,每戶五六個房間能住人。

扣水電費,還交房租,“當然都很少”。

對比還是很鮮明的,之前這位“黃教授”住在大學裏,“講師有講師的房子,教授有教授級別的房子,院長有院長級別的房子”。那時日子都挺苦的,成為副省長之前,她十幾年在南昌都沒有去過廬山,到省政府以後才有每年的療養。搬出校園後她入住“官邸”,也是5個房間。

始自軍隊?

黃懋衡搬進省委大院之前三年,有關“大院”官邸製的第一波討論其實已經開始了,雖然隻是在軍隊內部小範圍。

1991年10月14日,蘭州軍區某部會議室,一個討論會正在進行,其中就提及如何在新形勢下建設“鐵打的官邸,流水的兵”。

“能否搞官邸製?轉業軍官住房怎樣解決?”《軍事經濟研究》雜誌上,這一問題被如是提出。

這次會議的一個背景是,從1991年初開始,中央整頓軍隊房地產,而更大的背景是上世紀80年代中期開始設計的房改政策。商品化是大方向,但軍隊與地方黨政主要領導的住房怎麼辦?比如,領導調走後是繼續保留原住房甚至出售給領導,還是“鐵打的官邸”那樣,隻與崗位掛鉤,不在其崗退出其屋,實行真正意義上的“官邸製”?

解放後幹部和城市職工的“供給製”,始自1948年12月20日《中共中央關於城市中公共房產問題的決定》。

決定的核心有兩條:一,所有黨、政、軍工作人員一般都集中住寄宿舍,二,住公共房屋須付房租。

“前一條演化為了實物分房製度,後一條則演變為房改之前普遍實行的公租房低租金製。”住房權研究者,中國社會科學院法學研究所圖書館副館長張群對本刊記者解釋說。

城市住宅福利製度奠基於接收的公共房產與沒收官僚資本的私房。1960年左右,一些城市開始出現比較高規格的幹部住宅。“比如北京景山後街的兩棟機關宿舍大樓。在住房極為緊張的重慶、哈爾濱、廣州等市,書記院、高幹樓也如雨後春筍。當時幹部的住宅水平開始同普通職工有所區分。”張群說。

住房按權力級別高低的供給製就這樣一直延續著,直到1998年實行全麵房改,公房自有化成為其中一個核心,第二波官邸製討論也被提上桌麵。

省級幹部的自革命

1999年的一天,黃懋衡突然問時任江西省委統戰部部長,“‘官邸製’這樣的提案你覺得能寫不?”此時她已經是全國政協委員了,加上從1983年開始做人大代表,三屆,她“跑了十多年人民大會堂”。

“沒問題啊!”統戰部部長回答她。部長也是全國政協委員,屬中共組。

再沒有什麼高層領導事前知道此事。寫這份提案的由來很簡單,“我就生活在這樣的環境裏麵”,“很有感觸”。黃懋衡寫道——不當高級官員了,調離了、退休了,理應立即撤離官邸,原住所供新上任的領導使用。這說起來很簡單,但在我國推行,還有兩個問題需要明確:一是哪些是可以住官邸的高級官員?二是公家如何保證官邸名副其實?

由於高級幹部不參加房改,搞到後來又成為群眾看幹部,幹部看領導,領導看中央。中央一著急,就搞“三清”(清住房、清電話、清用車)。其他好清,變通的辦法也比較多,惟獨住房問題,是清而不理。

(官本位)本無可厚非,古今中外皆有之,隻是程度不同而已。但在我國以此為參照,派生出許多廳級校長、司級高工、處級方丈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