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的話音落了很久,曹琳琅才開口說話,聲音似之前的清脆,有些喑啞。她說:“您所說的那位曹姓官員,可是我們曹家的祖先?”
“不錯。那其實就是你的太上爺爺。他臨走前也曾說過,如果不是因為站在對立麵,他不會去害袁崇佲。他說他最為敬佩的敵將,便是袁崇佲。故而我們曹家立下祖訓,世代記著袁崇佲的故事,日後碰上袁姓之人,亦三讓之。”
“奶奶,三日後,一年期滿,琳琅是否可以回家了?”
“自然。你也到了年紀,家裏估計正張羅你的事呢!回去了,記得好生待人,永遠不要起害人之心!”
曹琳琅有些愕然,但還是恭恭敬敬地回答:“琳琅明白!”
“明白就好,你去收拾東西準備走吧!”
“是!”曹琳琅走出佛堂的時候,才發現,長安又下起了雪。有些淩冽的寒風夾雜著雪片鑽入脖子,冰得人瞬間清明了起來。她蹲下來,撿了根已經結了一層薄冰的樹枝,在一塊雪地上,重重地寫下三個字。
然後眼睛裏被風刮進一片雪,她揉了揉,手放下後,眼睛有些紅腫。
“討厭的風!”她說,然後離開,地上的三個字很快被新來的雪花覆蓋,但依稀可見。
“袁崇佲”。
趕著回家的曹琳琅,坐上了馬車,原本焦躁不安的心,忽然隻剩下了不安。她原本隻想快些回去,想見到的人很多,奶娘、三弟、爹娘……可這些既定的目的都達到了之後,她的不安,怕是來源於,那棵樸樹,或者說,那棵樸樹上的人……
她不知道,那人還在不在,或者他已經轉入輪回,或者他已經另謀去處,總之不會再待在她抬眼便能看到的地方。這對於他來說,是一件好事,可是她卻不想他就那麼走了,最起碼,她想,應該等到她回來,再說亦是不遲,不是嗎?
事實證明,她想多了。袁崇佲根本沒有挪窩的打算。哪怕,曹琳琅的院子裏突然多了些描紅抹綠的女人。這些女人,穿金戴銀,走路腰肢扭動的幅度尤為的大,說話聲音大的一向不願在意的袁崇佲都不得不在心裏默默地丟幾個白眼。偏偏她們聲音還嬌滴滴地仿佛能滴出水來。
用人間的稱呼來講,她們都有一個共同的叫法,媒婆。各個朝代均通用,這個朝代,有種更為通用的稱呼,冰人。傳言是媒婆之祖曾夢見自己站在冰麵上,算命的先生說,這是溝通陰陽之兆。後來便這麼沿承了下來。
被吵醒了的袁崇佲,幹脆花了點時間想了一想。想來,大概有快一年沒有見到那個看起來很安靜的曹家大小姐了,她應該是快回來了吧?很久沒聞到她那個奶娘做的桂花年糕了,倒有些懷念……
雖然極不情願,回到家的曹大小姐,還是需要先去各個長輩那裏行禮一番。加上她已經到了出嫁的年紀,家裏的長輩又把她留下‘開導’了一番,都恨不得立即幫她做成了這媒聘之事。
她笑臉相迎,卻是一件都沒答應,隻說不遲不遲,好容易尋了個機會,把二弟給推到風口浪尖上,自己便開溜了。
直奔了自己的住所來,抬著頭,卻沒有在樹上看見袁崇佲。有些失落,卻猛地看見,袁崇佲正坐在樹下的石盤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