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妃的聲音中還有一些急切,可她話語裏的真誠與麵上真正為了秦暉擔憂的神色卻是從來沒有掩飾過。
或者說,從來都是沒有掩飾的,不管這皇宮之中究竟如何,榮妃從來不管,她的心中,隻有秦暉一個人,這是她的天,她的地,她的過往與未來交彙的結點。
秦暉看著榮妃麵上擔憂的神色,眼中閃過一抹短暫的茫然,對於他而言,榮妃的一切神色、表情、心思都還是寫在臉上的,可他眼中的茫然也隻是一閃而逝,他從來都不去尋找答案,榮妃便已經急急道,“陛下,還有皇城護衛,還有幾十萬大軍,還有哥哥……哥哥一定不會與陛下為敵的。”
幾十萬大軍?皇城護衛,還有當初他以為地可以利用趙靈雨來收攬的北路軍將領趙鑄……以及一直以來都盡忠於他的東海水軍,如今,哪裏還能阻擋住楚睿的步伐?
這些,秦暉不必與榮妃說。
似乎是笑了一聲,秦暉或許也意識不到,自己的這一笑,帶著多少無奈與無力,不知為何,看到榮妃眼中堅定之下的純淨,秦暉道,“皇城護衛?北路軍麼?愛妃真是什麼都不懂啊,不過,不懂也有不懂的好。”
榮妃見此,張了張嘴巴,想要說什麼,卻是不知該當說什麼,可是,這等時候,她知道自己一定要告訴秦暉自己的想法,於是,她語氣還是一樣急切地道,“陛下,臣妾是有許多事情都不懂,臣妾一定會與陛下共同進退……”說到最後,她聲音之中突然帶了一聲哽咽,將門之後的女子,性子之中帶著的那一股爽利,這時候,重新展現了出來,“陛下,君生我生,君老我老,就算世人都與陛下為敵,在臣妾心中,陛下依舊是世上最尊貴最好的人,世人與陛下為敵,臣妾便與天下為敵!”
秦暉大概是想不到榮妃會說出這麼一番話,聽罷這信誓旦旦地誓言,有那一瞬間的時間,秦暉心中,一直留存的那一抹執念,似乎已經崩塌了,他突然揚天長笑了一聲,笑著笑著,過往的事情,那些執念,就這麼一片一片地在他的腦海之中閃過了,年少時光,皇室血脈之下的屈辱,發現自己的母妃與朝臣通奸的恥辱,屈於人下的不甘,暗害本該可以成為自己授業恩師的鎮西大將軍時候起初的惶惑與害怕,在西北與那個小女孩歡歌縱馬的歲月……那些猶豫與懷疑……
很多很多事情,似乎就發生在昨日,似乎就從眼前略過……
他覺得可笑至極,青春年少,西北的歲月,歡歌縱馬的女孩,早就一去不複返,他以為那是此生最好的歲月,那是此生最好的溫暖,可他忘記了原來,當他用欺騙對待另一個人地時候,卻是得到了另一個人全身心地付出……
多麼可笑了,他汲汲營營,想要收回原本屬於自己的東西,可是,最後,卻是什麼也沒有得到,甚至失去了更多……
而一番多年的執著,終究隻是一場自己觀賞的笑話。
所以,他隻會笑,在這偌大地禦書房之中,長笑如哭……
榮妃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看著秦暉如今的模樣,眼角滑落的淚水未幹,神色之中的擔憂更甚,“陛下,陛下你怎麼了?”
“上天,真是捉弄朕啊,捉弄朕啊……哈哈”
秦暉沒有理會榮妃的話,口中隻是不斷喊著這一句……
而另一邊,靈州大營之中,已經與楚睿許久不見的展藺,已經與楚睿會師,比起兩年前,程錦在西北的時候見到地展藺,此時此刻的展藺,顯得更為成熟了一些,或許是因為興寧山氣候的關係,原本風流倜儻的展少將,如今,已經被風沙折磨得棱角分明了。
不過,盡管如此,他麵上卻是春風得意的樣子,這一年地時間,花聽雙也是身在興寧山,這兩人,如今看起來,倒是相處得不錯,便是花聽雙身上的冷豔,都多了一些柔情了。
展藺也是今日方才到達靈州,軍中的事情還沒有安頓下來,就急匆匆趕來看楚睿了,或許真的是許久不見的原因,展藺一見到人,幾乎忍不住要給楚睿一個擁抱,“修遠,雖然事情已經過去一年,可小爺以為,要下輩子才能見到你了!”
楚睿的唇邊也升起了一些笑意,聽了展藺這話,也隻是睨了他一眼,“兩年不見,倒是長進了!”
程錦原本還帶著笑意的麵上,聽到展藺這話的時候,忍不住沉了沉臉色,“說的什麼話呢?”
這是咒他早死還是咒誰早死?
展藺該是因為高興的關係,也不在意程錦的神色,話鋒一轉又繼續道,“你是不知道興寧山那個鳥不拉屎的地方,我過得是有多慘!終於快要回到京城了,你不知道,我等你打回京城等了不知道多久了,修遠我跟你說,若是你再繼續拖下去,我都懷疑你沒膽子了!”說著,又是猛地灌了一口茶水。
楚睿黑臉看著已經兩年不見了的兄弟,“展少將膽子肥了?說夠了?”
展藺不解地看向楚睿,隻聽得楚睿淡淡道,“說夠了就閉嘴!”
展藺一噎,隻重重拿著手中的茶杯,又狠狠地喝了一口茶水。
程錦見此,隻抿唇而笑,楚睿看著展藺這個模樣,隻開口道,“你爹,我已經讓人接出了京城。”
展藺麵上的神色稍稍緩解,這種時候,方才閃現了一抹正經與嚴肅,聲音有些扭捏,“謝了!”
楚睿隻淡淡看了他一眼,“你若是好好呆在京城,也並無不可。”雖然說對展藺的事情,楚睿一般是不會管得太多的,但是,卻也知道他最擔憂的,還是如今身在京城的那位父親。
展藺似乎是毫不在意笑了一聲,“跟著老齊去獅虎營不正好麼?不然豈不是辜負了小爺這少將之名?”
楚睿深看了一暗展藺,沒有再多說什麼,十幾年地兄弟之情,兩人之間,有些事情,已經不用多言了,展藺又展藺的驕傲,或者說,這是男子之間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