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軍府內,阿四一副急不可耐的樣子,似是有話要對遲瑞說,但又不知道如何開口。

遲瑞批閱著文件,看阿四坐立不安,覺得十分奇怪,“你走來走去幹什麼?這是書房,不是操練場,你有話直說。”

阿四想了想,但咬咬牙,還是決定說出口,“少爺,向天的事情你已經知道了,接下來怎麼辦?”聽到向天的名字,遲瑞停下了手中的筆,阿四看遲瑞猶豫不決的樣子,忍不住追問:“少爺,其實向天早就為自己留好了後路,我們早該想到當初他可以輕而易舉地放下手中的權力,放棄督軍的位置絕不僅僅是為了……顧少奶奶,那麼簡單的。”阿四突然想到不該在遲瑞麵前這麼口無遮攔,所以在提到知夏的時候猶豫了一下。

遲瑞放下了手中的筆,“向天當初大權在握,要不是為了知夏,他絕不會丟下一切就這樣離開的,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他對知夏的感情。”

“少爺,可是我們收到的消息是向天已經投在趙軍的麾下,如今的向天已經是趙大帥身邊的向副官了,這又怎麼解釋?我看向天其實早就找了趙軍做後盾,好回頭來對付我們。”

“趙軍的趙瀚康這個人可不簡單,他表麵上滿口仁義道德,實則心狠手辣,陰險狡詐,比很多其他明刀明槍的軍閥要厲害百倍,再說了,趙軍在宛平城駐軍多年,又有宛平第一首富蘇家做後盾,不論是民心,還是財力,他的實力都不可小覷,至於向天是不是真心歸順趙軍還不得而知,你別忘了當初他也曾為替自己的義父嚴正報仇假意歸順沈軍。”

“少爺,如今繼承沈軍大業的人是你,向天會不會懷恨在心?而且現在能與咱們一爭長短的可就數趙軍了,少爺,你就聽阿四一句,如今的向天已經今非昔比,不可不防啊!”

“如今我們與趙軍勢均力敵,趙瀚康老謀深算自然深知其中的利害關係,向天投靠趙軍的動機不純,我還是有些懷疑,阿四,你最好去查一下。”

“我知道了,少爺,可是……”還沒等阿四把話說完就被一陣敲門聲打斷了,阿四開了門卻發現站在門口的正是端著參茶的知夏,“少奶奶,快請進,這種粗活還是我來吧!”阿四急忙接過知夏手中的參茶。

遲瑞站起身來,急切地問道:“知夏,你怎麼來了?”

“是二太太約我來的,可是等了許久都沒看見二太太,反正閑著也是閑著,我就給你泡了杯參茶。”

遲瑞看了看桌上的參茶,“知夏,這種事你交給下人去做就好,用不著你這麼辛苦的。”

“是二太太告訴我你喜歡喝,所以我才自作主張的,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知夏,你有心了。”

知夏瞅了瞅一旁的阿四,“阿四,我沒打擾你們談事情吧?”

“少奶奶說哪兒的話,你能來少爺可是求之不得,不過,少奶奶,少爺平日裏最喜歡喝的還是咖啡。”

阿四的暗示醍醐灌頂,仿佛提醒了知夏自己不小心犯的錯誤,知夏看了看自己送來的參茶,感覺從沒像現在這樣丟臉過!

阿四看到知夏頓時一臉尷尬,知道自己說錯了話,“不過,沒關係的,少奶奶有心就好,隻要是少奶奶親自泡的,少爺都喜歡!”

“阿四,你不覺得你太多嘴了嗎?”看到遲瑞的神色,阿四便不敢再開口。

知夏一時間為緩解緊張的氣氛笑了笑,“遲瑞,沒關係的,阿四正好提醒了我犯的錯誤,下次我就不會再犯了,這樣不是很好嗎?”

“誰說你錯了?從今以後,我隻喝你泡的參茶。”說著端起參茶一飲而盡。

“小心燙!”知夏緊張地上前卻不慎打翻了參茶,參茶濺到了遲瑞筆挺的軍裝上,知夏便急忙拿出絲帕幫他整理汙漬,一邊手忙腳亂一邊不斷問道:“你沒事吧?有沒有燙到?”

遲瑞看知夏小心翼翼的樣子,看到她這麼緊張自己,心裏暗自欣喜,他情不自禁地抓住了知夏的手,“這還是你第一次為了我手忙腳亂,這還是你第一次這麼緊張我!”

知夏抬起頭看到他那雙深邃的眼眸,那種溫柔關懷的目光讓知夏不敢再看下去,“你胡說什麼?我隻知道我從沒像現在這麼丟臉過!”看到一旁偷笑的阿四,才意識到書房裏還有第三個人的存在,知夏立刻把手抽了回來。

遲瑞將手裏的絲帕,遞到知夏的麵前,知夏沒有伸手去接,緩緩開口,“宛平城的蘇家小姐派人來請我去參加她的訂婚儀式。”聽到這句話,遲瑞震驚得連握在手裏的絲帕都落在了地上,知夏覺得十分奇怪,“你怎麼了?”

阿四聽到蘇家的名字也不由得大吃一驚,忍不住喊道:“少爺,萬萬不可!蘇家……”還沒等阿四把話說完,遲瑞便示意他不要再說下去。

知夏聽到阿四的話,更加不解,“為什麼不能去?遲瑞,蘇家小姐還有佑雲他們都是我的救命恩人,如今他們要結婚了,我們應該為他們高興才對,如今他們派人來請我參加他們的訂婚儀式,這有什麼不對的嗎?”

遲瑞神情凝重的看著知夏,“知夏,我沒說不讓你去,隻是這幾天督軍府的事情太多我一時抽不出時間陪你去,阿四的意思是,現在世道這麼亂,不能讓你一個人去。”

“可是蘇家來接我的人已經到了,遲瑞,我不會有事的。”

“那就安排他們先住下再說,知夏,你再多給我點時間,等我處理好督軍府的事情我就親自陪你去。”

雖然不知道遲瑞為什麼要阻攔自己,但還是無奈地允諾了,“那好吧。”

“時間不早了,我讓阿四送你回去。”

“不用,有婉兒陪我就行了,那我不耽誤你了。”

看到知夏離開,阿四終於開了口,“少爺,蘇家是趙軍的盟友,又是趙軍的後盾,這次蘇振南嫁女兒,趙大帥肯定也會出席,再說了這宛平城可是趙大帥的地盤,你若去了就是踏入了龍潭虎穴啊!趙軍正愁對我們沒處下手,正好借這次千載難逢的機會打擊我們!”

“這些我自有分寸,可是知夏她執意要去,鄭佑雲和蘇雨馨又救過知夏,他們在一起相處了五年,自然交情匪淺,知夏沒有理由不出席他們的婚禮,我隻是怕……”

“怕向天會出現?”阿四心裏當然明白遲瑞的擔心。

“向天現在深受趙大帥的重用,又是趙大帥身邊的副官,這次婚禮難保他不會出現。”說到這裏,遲瑞更加的擔心了,他擔心的不僅僅是自己,更擔心的是知夏會見到向天,一重又一重的難題就擺在眼前,讓他左右為難,更不知道即將會發生什麼自己無法預料的事情。

婉兒跟著知夏一路到了顧氏醫館,正當知夏要邁進門檻的時候,婉兒拉住了知夏,一臉疑惑的問道:“少奶奶,你不是要回遲府嗎?怎麼來顧老爺子這兒了?”

“整天待在府裏,好不容易出來走走,我就想來看看爹,婉兒,要不你先回去吧?”

“不行,少爺說過讓我寸步不離的跟著你,萬一少奶奶有什麼閃失我沒辦法跟少爺交代。”

知夏不想為難婉兒,便不再開口了,可剛一踏進醫館,一陣既陌生又熟悉的呼喚在耳畔響起,“知夏。”

迎麵走來的人竟然是淩雪,看到淩雪一身紫色旗袍,妝容淡雅樸素,看到她溫暖的微笑,知夏的腦子裏突然浮現很多一閃而逝的模糊的畫麵:她們拉著手一起唱山歌的時候,她們一起逃命淩雪卻一心護著她讓她先走的時候,她們在遲家再次重逢的時候,她生病淩雪照顧她喝藥的時候……

知夏越是想下去,越是頭疼欲裂,淩雪趕忙過來扶住搖搖欲墜的知夏,“知夏,知夏,你怎麼了?”等知夏平靜下來,淩雪看到麵如白紙,楚楚可憐的知夏,十分不忍心,不禁歎息道:“原來你的失憶症已經這麼嚴重了!”

知夏看到她這麼關心自己,立即托住她的手,“你認識我,對不對?你一定知道我的過去的,對不對?你告訴我,好不好?我真的很想知道!”

淩雪甩開了知夏的手,轉過身去,“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

“不可能,我們一定認識,剛剛我的腦子裏浮現的一幕幕畫麵裏都是你,你一定知道我的過去的。”

聽到知夏這麼說,淩雪也激動不已,“你當然認識我,我是沈淩雪啊!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一起來金城尋親,一起嫁人,一起共患難,後來你又遇上了向……”說到這裏淩雪便停住了,因為她忽然想起她對遲瑞承諾過,向天的事情會在知夏麵前守口如瓶。

“後來怎麼了?淩雪!”知夏急切的想知道答案。

淩雪隻好改口道:“後來你又遇上了向……像很多女孩子夢寐以求的如意郎君。”

“你是說遲瑞?”

“除了他還能是誰?有很多人努力了一輩子也不見得能爭取到屬於自己的幸福,我真羨慕你能夠有一個這麼在乎你的人守在你身邊。”淩雪忽然想到了自己,想到了知夏,不禁有些悵然若失。

“淩雪,你怎麼會來醫館的?”

“本來是想來拜訪顧伯父,順便問一下你的近況,可是不巧顧伯父出診去了,不在醫館。”

“那你為什麼不直接來遲府找我呢?”

“遲府?我去不方便!”

“為什麼?是因為薔薇?”

淩雪知道一時間也說不清楚自己以前是如何嫁入遲府,更無法解釋自己當初是如何冒名頂替知夏成了督軍千金的事實,便隨口答應:“就算是吧。”淩雪看了眼一旁的婉兒,故意說道:“知夏,我口有點渴。”

“婉兒,快去沏茶。”婉兒點了點頭便朝後院走去,看到婉兒走後,淩雪便拉著知夏出了醫館。

知夏一邊走一邊問道:“淩雪,為什麼你要支開婉兒?”

“婉兒是遲瑞派來監視你的,你的一舉一動她都會告訴遲瑞,你不能相信她,所以有些事不能讓她知道,你不是想知道過去的事嗎?你就跟我走。”知夏雖然奇怪淩雪怎麼會這麼清楚遲府的事情,但還是相信她對自己是沒有惡意的。

婉兒端著砌好的茶出後院出來,卻發現知夏和淩雪已經不見了,婉兒急忙放下茶杯四處尋找知夏的身影,情急之下,婉兒隻好匆匆回到遲府找到大蓉,“大蓉姐,不好了,我把少奶奶弄丟了!少爺回來,我可怎麼跟他交代啊!少爺如果知道我沒有照顧好少奶奶,少不了得吃頓板子!大蓉姐,你得幫我啊!”

大蓉看到六神無主的婉兒,安慰她道:“你別急啊!婉兒,少爺應該不會這麼早回來,你現在趕快去通知劉管家找人,少爺這邊我幫你瞞著,能瞞多少是多少,但你必須抓緊時間在少爺回來之前把少奶奶找回來!”

“好,我這就去找劉管家!”可是婉兒剛一出大門就迎麵碰上了遲瑞,婉兒一時措手不及,“少,少爺,你怎麼回來了?”

遲瑞看到婉兒驚慌失措的樣子,正覺得奇怪,“怎麼了?你怎麼慌慌張張的?”

大蓉看婉兒嚇得連話都說不出了,便急忙幫婉兒解圍,“少爺,你今天怎麼回得這麼早?”

“最近也沒有多少事情要忙,都是些瑣碎的事情,我已經交給阿四去辦了,對了,知夏呢?她應該回來得比較早吧?”

大蓉為了拖延時間,隻好轉移話題,“呃,少爺,那個,你今天出門好像穿的不是這套西裝吧?”

“今天的那套衣服,我不小心弄髒了,婉兒,知夏呢?”

婉兒眼看著就瞞不下去了,嚇得一時腿軟,跪在地上,“少奶奶她……”

“知夏怎麼了?”

“少爺,對不起,是我一時疏忽,沒有看住少奶奶,少奶奶她……她不見了!”

“不見了?不見了是什麼意思?我不是讓你寸步不離地跟著少奶奶嗎?萬一她在外麵有個什麼閃失你擔待得起嗎?”

“少爺,是我不好,是我的錯,是我沒有照顧好少奶奶!少爺,你就饒了我吧!”

“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給我把事情說清楚!婉兒,你不是一早就陪著知夏從督軍府回來了嗎?人怎麼會不見的?”

“是少奶奶執意要去醫館看顧老爺子,結果人就被沈少奶奶,不,是沈小姐帶走了!”

“沈淩雪?是她帶走了知夏?”

“應該沒錯!她讓我去沏茶,結果等我出來的時候人就不見了!少爺,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少爺,你饒了我吧!”

遲瑞看了看大蓉,“大蓉,你現在就給我把劉管家叫來,去把夫人找回來!”

“是!“大蓉忙不迭的答應著……

遲瑞握緊了手裏的那一方絲帕,心裏暗自祈禱:知夏,你可千萬不要出什麼事!

就在遲府大費周章、手忙腳亂地找人的時候,知夏已經被淩雪帶到了沈公館,淩雪帶著知夏走進了閣樓的房間,知夏不禁開口問道:“淩雪,這五年來你的日子看來過得不錯,你的房子可真大!”

“這處沈公館還是督軍,不,應該說是你父親他留給我的,他在臨死前還給了我一大筆錢,否則我也不會在金城開了一家不大不小的銀樓,榮華富貴,錦衣玉食,這些東西我也曾擁有過,但那畢竟不屬於我,反而還是現在要活得踏實一些。”

“從無到有,難得你能看得開,不過,你剛剛說我父親他……”

“我說的不是顧伯父,我說的是你的親生父親,你看了這個你就明白了。”說著,淩雪從梳妝台的盒子裏拿出了當初知夏與沈虎父女相認的那塊通體剔透的玉佩,淩雪把玉佩遞給了知夏,“五年前我曾親眼目睹我這輩子最好的姐妹從萬丈懸崖上掉下去,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知夏,這是顧伯父五年前交給我替你保管的玉佩,這也是你與你的親生父親相認的唯一信物!”

知夏把玉佩緊緊握在手裏,腦子裏突然閃過沈虎臨死前的畫麵,知夏頓時隻覺得說不出的傷心難過,知夏含著淚,追問道:“淩雪,我爹他是怎麼死的?”

“當初龍天澤狼子野心對督軍步步緊逼,更以你的性命作威脅讓他交出權力,督軍他抵死不從,督軍他是為了……是為了保全我們大家的性命,更是為了保全他唯一的女兒才會犧牲的!”

聽到這裏,知夏已經支撐不住自己搖搖欲墜的身體,頓時癱坐在地上,知夏握緊了手中的玉佩,眼淚就掉落在碧綠通透的翡翠玉佩上,“為了我……他是為了我,是為了我!我爹是因為顧及我的性命,才會……”說到這裏,知夏已經泣不成聲。

淩雪看到大受打擊,激動不已的知夏,隻覺得說不出的難過,就在此時,淩雪的丫環小翠的聲音從門外傳來,“遲少爺,遲少爺,這裏是沈公館!你不能進去!我們小姐她……”任憑小翠的阻攔,遲瑞還是不管不顧地闖進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