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後,落音穀,十裏桃花灼灼。
“你當真要走?”
“是的,雲峰叔叔,我要回去。”回到那個改變我一生的地方。
“哎,也罷,走吧,該走的人總是留不住的。”男子仿佛一瞬蒼老,像你,像她,都是我留不住的,既然如此,我便放你們走,從此天大地大,一切由命。
“雲峰叔叔,我會回來的,”女孩抓著男子的衣角,就像當初抓著男子的衣襟,“十年了,我從來沒有忘記娘親離開時的樣子,”仿佛心殤若死,那麼悲傷,那麼絕望,“我想回去看看,我想知道娘親經曆了什麼,為什麼沒有回來,”聲音不斷哽咽,“她說過不會不要我,她說過要和我回家,看千峰萬仞,大雪紛飛,雲海十裏,波濤洶湧,再也不問這江湖事的,她為什麼要說話不算數,我不甘心,我一定要弄明白,雲峰叔叔你懂嗎?”娘親那時就一定知道她不會再回來了,所以才會那麼悲傷,“你知道那個孤寂的夜晚我有多麼絕望嗎?那種親人不會再回來的感覺……真的……真的好痛啊!”
男子將女孩的頭放在自己的胸口,我怎麼會不懂,那時我就是這樣看著她離開的,從此在無相見日。你到來的那一晚,我就知道她再也不會回來了,不管怎樣,她,應該沒有遺憾了吧?那時你高燒不退,整夜整夜的哭喊著“娘親……”一遍又一遍,你可知我有多麼難過,我愛了一輩子的人,再也不會回來了。我愛了她一輩子,等了一輩子,最後卻連見一麵的權利都沒有,而他又做了什麼,憑什麼擁有你一輩子,卻還不懂珍惜?
“雲峰叔叔,你等我,等我回來。我會把娘親帶回來,然後我們再也不分開。”
“好,我等你,等你們回來。”微笑著,同時悲傷著,呼吸之間都是說不出的痛。我雲峰等了一輩子,生前不能相守,那就來世吧!
十年,足夠物是人非。我從來不相信永恒,但我想相信你,那個少年,你可還記得兒時承諾?當年的那個還魂林前苦苦等候的女孩如今早已長大,我叫林諳,樹林的林,風景舊曾諳的諳,你……不會忘了吧?
林諳不知道此行的結局,也不回去想此行的結果,她隻是單純的想找到娘親,不論死生,想看看那個少年,不求嫁娶。
落音穀,桃花灼灼,紛飛無涯,
用一場花的盛世,送一個離去的人。
“到底還是走了,落音,”男子看著十年前林諳帶來的東西——桃花釵,那是他曾經用盡深情帶在她的頭上的,如今人已去,釵還在。落音,我是不是錯了,我不該放她離去,就像當年我不該放你離開,可是當年我沒能留住你,今天我也留不下她。你們之間是那麼相似,有時我總會有一種錯覺,是不是你從來沒有離開過,化身成她,還我一世長安。可是,我知道她不是你,你也不是她,盡管你們之間有那麼多相似,但終歸不一樣,“我知道她出穀,一是為你,因為她真的很在乎你。二,恐怕是為了一個少年吧,她小的時候經常在夢裏喊一個名字,”男子修長的手指輕輕地撫摸著桃花釵,一遍一遍,“看,和你多麼像,一生為情所困。我當初就說過,他不是良人,可你卻說,那又怎樣,隻要是我認定了,他就跑不了。但終歸你我沒能逃出這死局,我等你一生,你還他一世。”落音,近來我越發覺得疲憊了,不知還能在看這落音穀多久,你看這桃花灼灼,我知道你最喜歡了,隻是也快凋謝了吧?我還不想走,若我走了,這世上可還會有幾人記著你,念著你?若我走了,誰來照顧你的女兒呢?她和你一樣傻,不知這情是世上最傷人的東西了。
淚,無聲滑落。
“小姐,我們先去哪呢?”
“去樊城,盟主府。”那是我娘親離開的地方,也是他出現的地方。
駿馬奔馳,衣襟飄飄,揚起一路塵土。
十年已過,物還在,人已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