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大鐵門,足足可以開進去一輛車的四五米寬的大鐵門,為防止下雨後地上濕潤陷進去,整個院子全部鋪上一層紅磚。
這奢侈的大門和地麵,在全村可以說獨一份。
此時,因為幫忙的人多,一天半的時間大活便已完工,所有幹了活的人正在吃飯。敞棚下摞著幾張桌子,所有人都坐在凳子上,對著桌上擺著的臊子麵大吃特吃。對,就是臊子麵,聞名西北的西岐臊子麵,紅紅的辣椒油、黃色的雞蛋皮、黑色的木耳、紅色的胡蘿卜、綠色的蒜苗、白色的豆腐、絳紅色的臊子,這是農忙時節農村的美味佳肴。
麵條並不是擀的,二三十人的手擀麵誰擀得出來,是秦懷亮他媽吩咐秦川去鎮上的壓麵店用機器壓的,十來斤麵花了近一圓錢。
秦川也在吃,他剛剛和李勇回來,一塊去電焊部將三個移動灶頭拉回來,才回家沒幾分鍾。
“秦家嫂子,你這臊子麵真是得勁!”一旁吃飯的王天夫他答呼啦一下,半碗臊子麵就下去了,吃一口緩一下,出聲讚揚。
秦克明和秦繼宗二人關係極好,秦懷亮他娘也過來幫忙,做飯這事全部由她來負責。昨日早上一頓是雞蛋湯,中午一頓是臊子麵,晚上一頓是燴菜。平日裏誰家有紅白喜事或修房子之類的活,大多都是這樣安排。老頭的婆娘不在,隻能由秦懷亮他娘來幫忙。
秦懷亮他娘是一個有些潑辣的中年婦女,待在一群男人中間,可以說葷素不忌,聞言也不覺得羞澀,反倒說:“看來你婆娘把你莫養好,是不是虐待哩?”
一邊吃飯的男人各個開始起哄,正開玩笑間,卻見一個陌生大嬸敲門進來:“這是秦自庸他家嘛?”
院子裏進來了陌生人,聽到聲音的秦川回過頭,便看到這位大嬸。
解放路農貿市場門口,擺攤賣涼皮的那位大嬸,秦川一眼就認出來。別說是他,院子裏的大人們沒少去城裏,同樣對這位賣涼皮的大嬸很眼熟。當她做自我介紹時,就算再孤陋寡聞的人,也都恍然大悟,知道她是誰。
“她怎麽找到這來了?”秦川有些狐疑。
沒讓他等太久,大嬸,也就是那天被揍得常征他媽,盯著人群中的秦川,緩緩說出來意:“呀,對不住了,額那後人常征故意使壞,把你的涼皮攤砸了。那孩子見額的生意被搶了,心裏憋著口氣,他也是好心,年輕氣盛不懂事,你就原諒他這回,額替他向你賠罪。”
常征他媽這樣一說,態度誠懇,周圍來幫忙的大人聞言,紛紛想起十多天前發生在農貿市場門口的那件事,這才明白前因後果。
大嬸說著,向後招呼一下,眾人便看到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走進來。秦川一看,這不正是常征嘛,不過此時的常征頭上纏著紗布,胳膊上打著石膏,走路間還拄著一根拐杖,似乎是被人狠揍過一頓。
除此之外,兩人胳膊上都纏著一個黑布圈,眼尖的人目光一凝。
常征他媽拉過來常征,一邊說著,便要讓他跪下:“跪下,向這位小兄弟磕頭賠罪。”
今天的常征極為聽話,聞言作勢便要跪,在這麼多人堂而皇之麵前。秦克明一直在旁邊看著,門外又有好些大媽大嬸圍過來看戲。秦克明終於拉不下臉,攔住彎腿的常征,阻止他:“跪甚麽,娃娃受傷哩,站起來說話。”
聞言,常征繼續往下跪,常征他媽一直嚷著要賠罪,幾個大人齊齊使力才扶起常征,幾個圍觀的大媽七嘴八舌勸,好歹才讓常征他媽不再說賠罪的事。
但就在這時,常征他媽話題一轉,盯著秦川又道:“常征是額唯一的後人,他做了這事心裏已經後悔,但你也不能往死裏打他啊。你看把他打得,胳膊扭了,腿折了,頭也打破了,你看肚子上,到現在還是淤青呢。前幾天額延川的老娘過世哩,額一回來額後人又被打成這樣,額怎麽就這麽命苦哩。”
“都是鄉黨的,你這孩子年紀輕輕的,怎麽下死手哩?”常征他媽說著,一把掀開常征的衣服,露出胸腹和背部的傷痕。
畫風突變,這是遲鈍的村民總算察覺到不對,七嘴八舌正議論的人停住,齊齊盯著場中的常征和秦川。
“額那生意,自從你擺了涼皮攤,生意下降到三成,一天還賣不到兩圓錢。你現在又把額後人打成這樣,小小年紀心腸真狠毒,你是成心不想讓額娘倆活呀。”常征他媽滋著嘴說完,便扶著後人常征一瘸一拐離開。
這時,秦川很敏銳的注意到,村子裏的人看他的眼神變了。
媽的,這還真是眾口鑠金刀筆殺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