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裏已經下過了第一場雪,城中各處早早的都籠了地坑火龍,生起了炭盆,宇文將軍府內亦是如此。
宇文將軍一大早便被召進了宮,出門時吩咐了管家給府中各個院落分發了整個冬季禦寒的炭火。
和往年一樣,宇文尤若所在的西苑分發的是上好的銀骨炭,隻因那宇文尤若聞著炭煙味就氣悶心悸。老將軍夫人憐惜特地去皇宮請賜了銀骨炭的恩賞,這些年來一直如此無一例外。
捧著銀骨炭詩雲就急急忙忙回了院子裏,從偏房取出炭盆進了書房。
宇文尤若躺在軟榻上,有意無意的翻看著手中的書本,上年餘存的銀骨炭早就用完了,這幾天下了大雪夜裏冷的難以入眠,此刻竟有了些許朦朧的睡意。
聽到推門聲,眼瞼動了動淺淡的睡意似是有些被驚動。
“小姐,你又看書睡著了也不拿件裘子蓋上,這天氣要是著了風寒可如何是好!”說著走到書桌旁拿了一件青綠色團花暖裘給宇文尤若蓋上,並將暖手壺塞了她懷裏。
指尖觸及暖壺,宇文尤若的睡意散去了大半,放下手中的書頁揉了揉惺忪眼睛,扯了扯裘子將暖壺挪到了心口處,身子漸漸暖和起來。
見自家小姐的臉色有了些緩和,泛起了點點紅暈,詩雲這才取了兩塊銀骨炭生著了炭盆。猛地似是想到了什麼,連忙用夾子夾出一塊銀骨炭熄滅後又裝進了炭桶裏。
“詩雲,這是為何?”宇文尤若看著疑惑,不懂詩雲為何熄滅了一塊,往年不都是兩快,一塊雖然也有些暖意大抵卻不如兩塊來的暖和。
“小姐,管家說宮裏的雲貴妃有了身孕受不了寒,今年宮裏的銀骨炭又稀缺的很,所以送到咱們這兒的銀骨炭就少了半擔,冬天還那麼長小姐的身子骨又弱,這半擔得細細的用才好。”詩雲的小嘴撅了撅,將軍府的銀骨炭是當年老夫人親自去禦前求的,哪有什麼貴妃有孕炭石不夠就苛扣將軍府的道理。況且雲貴妃身孕已經有五個多月了,早已經過了頭三月的危險期了,炭石怎麼會不夠,明明就是司庫的人巴結那個雲貴妃欺負她家小姐。
即使心裏百般不痛快,詩雲也不會說出來,以小姐的聰明才智也是能想到的。老夫人年事已高不宜操勞,為了不驚動老夫人,小姐也隻會將這事爛在肚子裏。
“罷了,也夠用了。”接過詩雲遞過來的茶水抿了一口,“什麼時辰了?父親回府了麼?”再過兩天就是小哥兒的生辰了,得跟父親請個時辰外出一趟,給小哥兒買個生辰的禮物才好。
母親去得早那時候小哥兒才剛出生,父親也不曾續弦,為的就是不讓小哥兒受委屈,這些年大家都把小哥兒放在心尖尖上來疼,都覺得對小哥兒有著虧欠。好在小哥兒從小就特別的乖巧懂事,過完這次的生辰小哥兒也該到了上學堂的年紀了。
小哥兒想要寶珍閣的那套小玩偶已經很久了,趁這次生辰買予他好了,等上了學堂就是小大人了,很多東西都要開始學了,兒時喜愛的東西也會變成一種思想的寄托了。
“快巳時了,分發炭石時老爺還不曾回府,要不要奴婢去看看?”詩雲說完就抬腿欲往門口走去。
“算了,你去祖母那邊看看,詩雨去了這麼些個時辰怎麼還不回來。”一早就讓詩雨給祖母送抄好的經書了,也不知道為什麼去了那麼久還沒有回來。倒不是擔心在祖母那兒會出什麼事,隻是那丫頭迷糊的很怕她又在府裏迷路找不到回來的路。
“好的小姐,奴婢去去就回。”
詩雲的身影從門口消失不見,宇文尤若這才收回自己的目光。
詩雲、詩雨跟在她身邊已經六年了吧,六年也就轉眼間的功夫就過去了,如今她自己也已經18了,詩雲、詩雨也是18、9的姑娘家了。
尋常人家的姑娘到了14、5歲就要許人家了,祖母舍不得她這才到了18還不曾許人家,她倒是不擔心自己,隻是現在她也要好好想想詩雲、詩雨以後的去處了。
手邊的這本《春秋》已經不知看了多少遍,就好像每天看一遍已經成了她日常必修的事。
掀開裘子起身,一股寒氣就侵襲而來,從軟榻到書架也就三兩步的距離,寒氣入骨以然把她凍得瑟瑟發抖。
拿了本《左傳》搓著發冷的手臂剛坐到軟榻上,遠遠的就聽到了一陣急促的叫嚷聲:“小姐!不好了!不好了!”
聽這聲音宇文尤若就知道定是詩雨那個毛毛躁躁的丫頭,這次又不知道是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阿福養的狗生產了?還是府裏的某某某要許配給某某某了?
宇文尤若笑著無奈的搖了搖頭,扯好裘子細細的看著手裏的書,屋外的叫嚷好像與她無關似的,有的隻是細微的呼吸聲和炭火發出的“劈啪”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