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拂欄,細雨微微。
中書省燈火輝煌,車如流水馬如龍。軍兵列隊,儀仗自中書省,蜿蜒至悅明樓。悅明樓裏則坐滿了顯貴,直到鼓後,伴著執勤將官一聲清吼,各色的官員絡繹下了悅明樓,疾步趕往中書省。足足又是一旅人鞍前馬後料理雜務,中書省守門軍卒戰戰兢兢,直到二更時分,方才將人叢迎進府內。
太子犒軍還朝,長公子設宴相迎,如此場麵,誰也不敢失了分毫體麵。
三更鼓響,雜役漸漸退到中書省,不久從裏麵鶯歌燕舞之聲。
軍校抹了抹臉上的水花,長舒一口氣,終於可以依著門框稍作喘息。
疾風乍作,呼聽遠處傳來一段詩曲:“昨日桃花昨日去,去年今年是何年?”
循著聲音看去,應是在燈火闌珊處,有一名八尺高,國字臉的少年。這少年身披流雲裳,梳著衝天發髻,臉色蠟黃。大抵是一個饑寒交迫,不第的文人墨客。他手裏提著一瓶花雕酒,晃晃悠悠朝府門走來了,每走幾步就是一個趔趄,顯然是一個不折不扣,不知道天高地厚的醉鬼。
天子腳下,仕途坎坷,文人墨客多如牛毛。守門軍校不以為意,大踏步走向前攔住了此人,鄙夷地瞪著他:“中書禁地閑雜人等不得靠近。”
黃臉少年抹了抹鼻子,嗤笑道:“咦?哪裏來的野鬼,敢攔老子的雲路。”
“雲路!你……你咋不升天呢?”守城軍校一頓哄笑,“這是長公子的夜宴,黃口小子,你可知都是什麼人物嘛?說出來怕嚇死你,識相得趕緊滾。”
“呸!”黃臉少年朝著年長的軍卒吐了一口唾沫,“什麼叫識相,你們瞎了狗眼,不知道老子是誰嘛?”
“你是誰老子不知道,老子的拳頭先認識認識你。”軍校勃然大怒,揮起雙拳朝少年的胸口砸去。
少年啜了一口酒,方才慢悠悠探出猿手,輕輕扣住那人的虎口,向後輕輕一扯。隱隱聽到骨折的聲音,那人驚叫一聲,躺在地上不住地打滾。背後那人猶豫了一刹那,反手吃了一記勾拳,也趔趄仰倒了。
“探骨分筋手,你、你、你是……鐵血後將軍黃寶齋。”
竟然是這個混世魔頭,大盛國這三年來最出名的二世祖,自從他從老家鈞陽來到京都,京都就沒有一日太平過,遭他毒打的人不計其數,隻是他有長公子撐腰,沒人敢跟他作對。可恨沒有早點見到他的真容,落得這樣的下場。
軍校懊悔不已,抱著殘手,頭若點蔥道,“屬下有眼無珠,屬下該死,屬下該死……”
“哈哈,該死何止你一人。”黃寶齋霸道得將酒瓶一摔,踏步進了中書省。
他剛剛進門走了不久,眼見四下無人,閃身藏進了假山後,捂著撲通通急跳的心髒,暗自僥幸:中書夜宴,沒有請帖,就算是大帥親自來了,也未必有資格進門。
順著燈火,離宴會大廳越來越近,寶齋的心情也越來越凝重。
“既然到了這個地步,心腸還是硬些為好。”
“風流隨何去,江山亦罔聞。往來盡流水,不見楚大王……”
見堂中諸人皆有醉意,黃寶齋吟著歪詩,大搖大擺走進了宴會大廳。
不速之客登堂入室,歌舞戛然而止。舞女歌者花容失色,逃到不知何處。氣氛凝滯,宴會眾人目光交集在寶齋一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