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黎明生變 禍起蕭牆(1 / 2)

嘉穗五年十月初三,四更天,月如細眉斜掛於西空,本就暗淡無光,又被一片浮雲遮去半個,黑夜如穹蓋籠於四野,薄霧蒙蒙,晶瑩的霜珠順著漸枯的草木一滴滴落下,除了角落裏幾隻小蟲有氣無力的叫喚著,四周一片靜謐。

都城內的太傅府裏早已燈火通明,當朝的太子太傅閔承文正站在一麵齊人高的大銅鏡前,雙手上翻,雙臂微抬,任由兩個婢女前前後後的忙碌著為他穿著朝服。

閔太傅生的身形長大,幾近八尺,肩寬背闊,尺來長的花白胡須垂在胸前,再加之麵容莊重,不苟言笑,走起路來步履穩健,雖年過花甲,卻絲毫不顯年紀,要與不相識的人說這是個武將,也會讓人深信不疑。

閔太傅冠帶朝服穿著整齊,看時辰尚早,就端坐在前廳的席子上閉目養神,就這個空兒,閔承文又回想起前塵舊事,他的父親閔宏是太學院的經學博士,他自幼跟隨父親出入太學,飽讀詩書,也頗具才華,年輕時本想與其他太學院的學子一般,先入宮做幾年郎官,再出仕授官,或朝堂之上,躋身公卿之間,為天子出謀劃策,或外放州郡,教化黎民百姓,使一方安居樂業,無論如何,總是不負胸中所學,可惜天不遂人願,他父親早逝,太學院缺職,朝廷卻要他來頂替,他就似他父親一般,在太學做起了教書育人的博士,這一做就是三十餘年,時至花甲,他閔承文依然是個太學博士,唯一值得稱道的是,如今門生遍布天下,公卿大臣對他禮敬有加,朝堂之上頗有名望,兩年前經太常張水槐舉薦,為當朝太子做啟蒙老師,初見太子時,太子僅有四歲,生的麵容俊朗,雙目有神,不但對閔承文也禮數周到,又機敏好學,開學僅有兩年光景,太子便將四書五經背的爛熟。一個月前皇上考問太子學業,太子對答如流,在場大臣也無不交口稱讚,紛紛稱讚儲君年少有為,實為國之大幸,天子龍顏大悅,率文武百官祭祀太廟,告慰先祖,祭祀歸來的當天夜裏,天子大宴群臣,席間就以教授太子有功為名,正式封閔承文為太子太傅,與三公同列,顯耀至極,在場群臣無不豔羨,紛紛敬酒慶賀,席間推杯換盞,整夜觥籌交錯,閔太傅喝的酩酊大醉,盡興而還。每每想及此處,閔太傅都不禁嘴角上揚,心中喜不自勝,做了一輩子儒生,有這一筆,也算是功成名就了,但隨即恢複端莊肅穆的儀態,一麵為自己洋洋自得之態而自責,又一麵暗暗決心,豁上這把老骨頭,也一定把太子培養成聖君明主,以報天子知遇之恩。

“大人今日可有特別的吩咐?”閔太傅的老管家在一旁輕聲詢問打斷了閔太傅的思緒,閔承文隨口答道:“並無他事。”老管家又說道“快五更天了,車馬也備好了,太傅大人該入宮教授太子讀書了。”閔承文睜開雙目,深吸一口氣,似要背負千鈞重擔一般,緩緩起身,向外院走去,盡管每天不到日落就結束授課返回家中,但閔太傅依然囑托管家道:“此番入宮,家中諸事就有勞你了”。管家躬身作揖,之後緊跟閔太傅的步伐,一直送閔承文出府門,目視其上了馬車向宮門馳去。

此時在皇帝寢宮----乾泰宮當值的是伯長吳興,他剛帶甲士巡邏完畢,回到巡邏路線的起點辰安殿外,吳興對跟隨其巡邏的甲士說道:“兄弟們辛苦了,稍微輕鬆一下吧,再有個把時辰趙伯長就帶他的兄弟來輪值了。”跟隨吳興的二十名甲士聽他那麼一說,一個個嚴肅威嚴神情也都鬆懈下來,但依然左手持戈右手按著腰間的佩刀列隊齊整的站在那裏,絲毫沒有散亂,吳興環視了這些人一眼,他們都是各個州郡的兵役裏抽調的精壯青年,先編進駐紮在京兆,拱衛都城的北營,嚴加操練一年之後,再從北營中遴選出身強力壯的精銳武士一萬人編進拱衛皇宮的南營,北營有馬、步、弓諸多軍種七萬餘人,而南營卻隻有佩腰刀持長戈的重甲步兵,分成晝夜兩班分別駐守皇帝上朝理政的承乾宮、起居的乾泰宮、太後居住的永樂宮和皇後的坤和宮及眾妃嬪宮殿,雖然隻有萬餘人,卻是精銳裏的精銳,個個紀律嚴明,悍勇善戰,平時在乾泰宮辰安殿值夜甲士為一百人,由一名伯長帶領,八十人分別把守辰安殿各個門廊,伯長則帶二十人每個時辰巡邏一周,一直當值到五更,宮門一開,替班的伯長就帶自己的甲士前來交接換防,吳興這一班,就算值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