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漸漸有些黑了,涼風吹來,屋裏的燭光明滅不清。案桌前的人抬手攏了攏眉頭,放下手中的冊子,略微平靜了會兒,輕聲喚道,“阿南,燈快滅了,再添些燈油罷。”屋中靜默了一會兒,依舊隻是空蕩蕩的書房,傳來的隻有北風呼呼的聲音。
青蓮帝君征了征,撫頭苦笑地搖了搖。哪裏還有甚麼阿南,燭火也驀地熄滅了,帝君站起身來,素衣修身,青絲三千隨意披散於身後,緩緩走向窗口,依靠於窗,抬頭望了望月。此時,月光灑滿大地,溫柔似水傾瀉於庭院中的荷塘之上,荷花荷葉隨風而動,螢蟲忽閃忽明。仿若又看見阿墨向著這邊招手,翩翩而舞,臉上滿是笑容,“清溪,清溪。”
不自覺,嘴角輕輕揚起,抬手剛想要觸摸,畫麵突然消失,抓住的隻是一片虛無。嘴角再無力撐起,手慢慢覆向心口,隱隱有些疼,微微的閉上眼,是啊,阿南,阿南,不是早已……
風,依舊呼呼的吹,仿若哭泣一般無異,吹亂了青絲,吹動了衣袍,攏了攏衣袖,帝君乃妖仙,應早已不懼寒熱,此時,竟覺得有些冷,沒有一絲暖意。
紅繡是近日安排在帝君身側的女仙,負責帝君書房的大小事務。帝君管理青丘之國數萬年之久,紅繡從小就聽聞他的事跡,一直仰慕不已,今日瞧得帝君,心中更是喜愛。帝君麵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曉之若,鬢若刀裁,眉如墨畫。想來帝君清貴高華,追隨者定如蜂過,然,近幾日看來,墨城院卻鮮少有人來。聽聞帝君無欲無求,待何事都漠然置之,目光冷然。
在紅繡看來,這樣貌雖天上地下鮮有人能與之相比,但這性子,卻誠然不太討喜。但又想,許是這般嫡仙的人,想也是不願有人將他拉入十丈紅塵之中。
帝君的性子倒真有些怪,明明有夜明珠夜映,卻依舊隻用燈燭,凡事能自己動手的,也覺不假手於人,能將仙界過得如凡人一般的,除卻天上那位東華帝君,想來為隻有咱青丘之國的青蓮帝君了。
今日因陸吾神君仙辰,帝君無心參與,便遣了紅繡前去。然,路上偶遇一仙友迷路遂指引他道路,回來的有些晚了。
剛至墨城院門口,驀的拍了拍腦袋,該死,忘了提醒帝君這燭火到了傍晚怕是要熄了,遂提起腳步便往裏麵走。猜想的不錯,此時除卻月的光華,屋裏誠然漆黑一片,剛要抬步,卻忽見窗邊靠有一人,姿態慵懶,仔細一瞧,確然是我們高貴的帝君大人。隻是此時的帝君,卻給人以無望的感覺。
他望著荷塘,眼底卻是空洞,忽又揚起一抹笑容。紅繡從未見帝君笑過,但今日一見,卻覺得天地間再無任何事物能比得上。略微地有些發神,片刻後,那抹笑容又消失了,隻剩下清寂與落寞,奇怪,這兩個詞怎會出現在帝君身上。
紅繡正了正身,似不願看見帝君這樣的神情,加緊腳步而上前,伏了伏身“帝君,奴婢回來了,給您生燭火去,您也該添件衣裳了。”似是這聲喚醒了帝君,帝君皺了皺眉,仿若被打擾了又些心煩,紅繡登時驚覺自己越矩了,本等著帝君的責罰,哪知帝君隻是揮了揮衣袖,無表情的道“不用,今日你替我前去賀禮,原想也是累了,下去吧。”紅繡想,帝君也不是那麼不近人情的,至少現在的帝君有些許的人味,外界的傳聞倒也有些對不上了。無暇多想,紅繡輕福了身便轉身退下。
隻餘下帝君一人,獨自望著眼前的景色出神,徒然無力。點上燭火有何如,再亮也照不進帝君的眼,添上再多的衣有何如,再暖也暖不了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