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都察院來,隆慶帝也和先輩們一樣,更加相信東廠和錦衣衛交給自己的情報。這郭明義作為一方牧守之臣,隆慶帝對他也是非常了解的。
這人雖然稱不上是鐵麵無私,但絕對是一心為國的忠幹之臣,從來沒聽說他做過什麼徇私枉法的事情。而且浙江在他的治理之下,百姓安居樂業,雖然偶有不法之人為禍,但這也都是提刑按察司的責任,如何能一股腦的扣在他這個地方長官的頭上。
這稅收就更不用說了,戶部年年都有考核,若是浙江這稅銀重地出了差錯,戶部的人比督察院還要著急,哪裏能容忍郭明義在浙江布政使的位置上待上這麼多年呢。
“歐陽愛卿,這事你可有憑證?”隆慶帝皺眉問道,其實心中已經隱隱的猜到了他這麼做的目的,隻怕還是和沈崇名有關啊。
歐陽敬之這種人豈會打無把握之戰,當即俯首道:“回皇上的話,稅收之事戶部尚書牛大人可作證。”說著,抬眼看向了一直唯唯諾諾站在前排的牛熙屏。
沈崇名抬眼一看,這才發現戶部尚書牛熙屏就是當年高拱安排自己到工部行走認識的那位牛侍郎。
看著他沈崇名不由苦笑,這幾年一直琢磨著如何應對徐階,實在是對朝中大事關心的太少了,沒想到當年鬱鬱不得誌的牛侍郎竟然成了戶部尚書。
說來牛熙屏也算是一個幸運兒,自從河南一行之後,他便苦盡甘來。看他為人老實,徐階便一直記在心上。隆慶帝登基之後,先是在張居正調離戶部後將他調任了戶部侍郎,又慢慢的挪到了現如今戶部尚書的位置上。
而牛熙屏也不是知恩不報的那種人,知道自己能有今日,全憑徐階提拔,對他是言聽計從,成為了徐階讓他往東絕對不會往西那種角色。
隻可惜秉性難改,雖然如今已是春風得意位高權重之時,可是懦弱的本性依舊沒什麼改變。所以徐階手下頭號幹將反而成了低他半階的歐陽敬之,他也就落了一個應聲筒的角色。
而徐階大力提拔他,看重的恰恰就是他這本性。這樣的人比起歐陽敬之可要好控製多了,根本用不著自己去防範他反咬自己一口。
這次徐階準備拿郭明義開刀轉移朝臣視線,接了任務的歐陽敬之首先想到就是從稅收這塊入手。
要知道自從嘉靖年間開始,整個朝廷的收支就呈現了入不敷出的態勢,有些地方的賦稅已經預收到了三年之後,整個朝廷財政可謂是寅吃卯糧一直都在勉強維持著。
所以現在的稅收成了吏部考核官員政績的最大依據。就因為這樣,不少地方官員為了能爬上來,在地方之上私設了名目繁多的賦稅,一部分用來孝敬了上司疏通關係,另一部分則是補充進了朝廷規定的賦稅充當政績。雖然大家都知道這事就相當於在飲鴆止渴,可是為了自己的仕途,也隻能殺雞取卵了。
現在收拾郭明義用上稅收持續降低這一招,隻要坐實之後他就難逃牢獄之災,那把他罷官去職的目的就更加的輕而易舉了。
但是這事能不能成,還得靠戶部的賬目,所以尋思好了對策之後,歐陽敬之徑直去找牛熙屏幫忙。
牛熙屏人雖老實,但絕對不是傻子,一聽這話就知道這事徐閣老要對郭明義開刀了,心中雖然有些不情願,但也隻能將責任推卸到郭明義頭上以減少內心的自責了。要怪就怪你郭明義不識好歹,拒絕了徐閣老的好意。
現在聽著歐陽敬之提到了自己,惴惴不安的牛熙屏隻好向前一步,俯身道:“啟奏皇上,微臣這段日子正在查閱我戶部這些年的收支賬目,浙江的稅收確實在逐年遞減。”說罷這一句,牛熙屏隻覺得背後直冒冷汗,這可是自己第一次誣陷別人。
牛熙屏為人老實憨厚,隆慶帝也是一直看在眼中的。這時一聽他這麼說,心中不由犯了疑惑,莫非真有這樣的事情不成?
“皇上,微臣有話要說。”靠近殿門的地方忽然響起了聲音,沈崇名回頭一瞧,竟然是許久未見的宋清揚!
宋清揚今非昔比,自打靠上馮保這棵大樹,在這官場之上幾乎立於不敗之地,連歐陽敬之對他也有些畏懼。
馮保不好惹,這不單單是對於那些普通的大臣,就連現在權傾天下的徐階也是這樣的想法。對於太監這樣的內官,除非一次性把他弄死,不然後患無窮。所以這麼長時間以來馮保暗地裏搞的那些小動作他雖然知道的一清二楚,可從來沒有因為這些事升起對馮保的敵意,隻是多加小心,瞧瞧的阻擋一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