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詩言微怔,望向紀巡的眼中寫滿了困惑。
紀巡將茶杯放回去,發出輕微的聲響,筆挺的背部也逐漸彎曲,縮回到輪椅上,緩慢開口。
“你當時情緒上頭,那群人又沒膽子攔住你,但凡你往前走兩步,要摔下樓梯的就是你。你這種身子,一旦摔下去了,孩子就沒了。”
裴詩言後知後覺的回過神,一想到當時自己有這個危險,全身毛骨悚然。
如果現場換成是她摔下去,恐怕當場就見血流產了。
在商場上混跡多年的老江湖眼尖,瞥見裴詩言眼中突變的微妙情緒,就知道自己戳中了,抓著這一點安慰下去。
“老了就比較信命,我重孫子有這麼一劫,我替他擋了,一雙腿換一個命,也值得了。”
說法偏激,乍聽之下還有點封建思想。
裴詩言不傻,聽出紀巡是想安慰她,想來想去,還是承應了他的情,順著他給的台階下來,關切的問了幾句狀況。
眼看裴詩言不再糾結了,紀巡也樂嗬嗬的聊了幾句,偶然講了幾個從護士那邊聽起來的笑料。
裴詩言頗有些感慨:“我還從沒想過我和您之間有一天會是這樣相處的。”
放在以往,她覺得彼此之間能和平說話就不錯了,畢竟當初發生的這些事曆曆在目。
紀巡沒糾正說話,隻是扯起唇角,淡淡開口:“人老了,看很多事的心態都會變的。”
從紀巡那裏得到原諒後,裴詩言勉強提起點精神,回到自己病房裏待著養胎。
幾天後,孕吐的狀況愈發嚴重,人看上去也瘦了一圈。
夏友光忍不住了,搬著凳子到了病床麵前,板著臉,僵硬開口:“這兩天下來,你總共吃下去的就一碗飯。”
其餘的全都吐回來了。
一想到這件事,夏友光緊緊皺眉,更覺得頭疼:“孕婦這個時候就該好好補補,你倒好,沒好好補補就算了,反而全都吐回來了,人都瘦了一圈,怎麼養孩子?”
裴詩言正有氣無力的躺著,視線從窗外掃了一圈轉回來,胸口裏的沉悶仍舊沒散開,嘔吐感還在腦中徘徊。
她勉強應了一聲:“我控製不住。”
夏友光一咬牙,一拍腿,打定主意:“我出去辦點事,你晚上好好吃點東西。”
幾天後,裴詩言望著自己麵前幾乎擺完整張小桌子的菜肴,一時間有些茫然。
“詩言,”夏友光苦口婆心,“你一個個試過去,看看哪些愛吃。”
裴詩言盯著桌上的菜,心裏一個念頭成型。
“爸,你是不是招廚師了?”
這一點,夏友光承認的很快,“你喜歡吃哪個,就留下哪個廚師。”
“……”
廣招廚師就為了讓她吃到合胃口的菜,夏父也是煞費苦心。
為了不讓夏友光失望,裴詩言輕歎了口氣,低頭一個個試過去。
試到一半,她扔下筷子衝到衛生間,扒著洗手台幹嘔。
十來分鍾後,她頂著一張難看的臉色出來,一張紅唇發白,沒一點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