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上也許真的會有奇跡存在,但奇跡肯定不會在你需要的時候降臨。
二零零八年五月二十日上午,茉莉的病情終於確診了。茉莉主治醫生有意避開茉莉,將莫青岩和劉芳芸夫婦請到自己的辦公室,向他們詳細講解了血樣的病理檢測結果和自己診斷結論。醫生說,目前已經可以確診,茉莉罹患的確實是一種比較罕見的血癌。
對於血癌,現有的治療手段其實就那麼幾種,保守療法是進行血液透析,控製白細胞數量,然後進行放療、化療;積極的治療方案是進行脊髓(幹細胞)移植。但無論是前者還是後者,都需要花費高昂的醫療費用。其中,進行血液透析、放療、化療的患者,在治療的過程中需要忍受巨大的痛苦;而脊髓移植除了巨額的費用之外,還需要漫長的等待和好運的加持。因為想要從脊髓庫中找到同患者成功匹配的供體,跟大海撈針也沒什麼兩樣!更糟糕的是,茉莉的病情已經發展到晚期了。現有的醫療手段,無論是血液透析、放療、化療還是脊髓移植,都已經於事無補,最多隻能拖慢死神的腳步。即便最樂觀的估計,也隻能保證將茉莉的生命延續三個月左右。而如果放棄治療,那她隨時都可能一覺睡去不再醒來!
對於莫青岩和劉芳芸夫婦來說,這無異於晴天霹靂。讓父母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孩子被病魔百般折磨,最後被死神帶走,而自己卻無能為力,這是多麼的殘酷啊!夫妻倆的精神一下子就垮了。剛開始兩人都極力想對茉莉隱瞞病情,但聰慧敏感如茉莉又怎麼會察覺不到父母的異樣呢?女孩立即意識到,自己的病情恐怕是不容樂觀了。
經過一番心理建設之後,茉莉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找了一個與父母獨處的機會,主動談起了自己的病情。她對爸媽說,這次進京求醫,自己一直有不好的預感,所以對最糟糕的結果有充分的心理準備,希望二老不要因為擔心自己無法接受殘酷的現實,而對自己隱瞞醫生的診斷結論。因為隻有準確了解和全麵掌握自己的病情,她才能據此判斷、取舍,並做出相應的安排,把有限的時間用在自己真正想做、想完成的事情上。而不是躺在病床上把時間白白浪費掉。
談話過程中,茉莉一直都表現的非常平靜,或者用“冷靜”這個詞更加準確。她甚至冷靜到了讓身為父親的莫青岩都感到吃驚的地步。女兒的冷靜感染了父親。最後,在茉莉的堅持下,莫青岩終於還是將那紙令人絕望的的診斷書交給了女兒。所以,作為病人的茉莉反而是最後一個知道自己病情的人——有時候事情就是這麼荒誕而又理所當然。
盡管早有心理準備,可是在得知自己的生命最多隻能再延續三個月左右以後,茉莉的心還是被殘酷的現實戳成了一麵千瘡百孔的篩子。下午,在茉莉的要求下,一家人和梁燕圍坐在病房裏,請茉莉的主治醫生當麵對茉莉的病情,以及醫生初步擬定治療方案,或者說延命方案進行了講解。方案其實並不複雜——先安排血液透析,等白細胞降下來,再進行針對性的化療和放療。每周一次,連續做三周,然後再視病情發展決定是否有必要繼續治療。
當晚,劉芳芸留在病房陪護,莫青岩獨自躺在賓館的床上輾轉難眠,耳聽著小女兒莫菲在隔壁嗚嗚咽咽地哭了一夜,同屋的梁燕勸了好幾次都勸不住,最後反而被莫菲的哭聲引發了情緒,陪著她一起哭啞了嗓子。
醫院病房裏,等心身俱疲的劉芳芸迷迷糊糊睡著以後,茉莉終於打開一直處於關機狀態的手機,撥通了黎安的電話。
前一晚接到梁燕的電話,得知茉莉被初步診斷為血癌後,黎安就完全失去了方寸。
跪坐在自己床前,黎安一會禱告、一會詛咒,神經兮兮地度過了一個不眠之夜。次日早晨上班後,第一件事情就是找領導請假。他想立刻趕去北京,趕到茉莉身邊。然而,領導沒有準他的假。其實黎安也明白,眼看著奧運會越來越近,安保任務越來越重,領導恨不得全隊上下人人都會分身術,怎麼可能在這個當口輕易放一個還算得力的人手離開?更何況他一下子就想請三天假?要知道,李副隊長的親妹妹上星期結婚,人家也不過請了半天假,去婚禮現場呆了兩小時就趕緊歸隊了。自己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協警,憑啥一下就請三天假?可茉莉病重,黎安覺得無論如何自己都應該陪在她的身邊。於是,下午上班後,他直接找到高隊長,簡要說明了一下自己請假的原因,然後提出了辭職。高隊長很意外,他皺著眉考慮了一會兒,終於準了黎安兩天假,假期從次日開始計算,唯一條件是要黎安必須堅守到次日早上七點半交班以後才能離崗——因為,隊裏實在是沒有多餘的警力給他頂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