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裏活下來的少數人離開了村子,遇到一群山匪,被收編當做了苦力。奈何長得秀氣,又有幾分學識,被那些山匪奉作先生,小日子過得也算不錯。
好景不長,朝廷剿匪,這個山頭也被一窩端了。
匪眾被流放邊境,幾名匪首被抓起來,遊行示眾,最後斬首。
小孩兒又問:“這個呢?這個算不算他們罪有應得?”
奈何想了想:“算是吧……”
那白袍男子也來了興趣,問:“怎麼說?”
“那些山匪頭子確實手上沾血,常言道,一命償一命,他們確實應該有此下場。可您知道,我是怎麼在剿匪的時候活下來的嗎?”奈何接到白袍男子的視線,繼續說道,“山寨裏近期收編的人都是沒沾過血的,山匪頭子就把我們全都關進了地窖,和官府的人假稱我們是臨時擄上來的人票,我們便好好活了下來,沒被斬首、也沒被流放。在我們之前落草的人,也多半是匪首遇到的逃難人,蒙匪首收留,才不至於路上餓死。”
“那這要怎麼算?還有話叫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他救了你們這多人呢。難道也是天錯了,應該補償他們嗎?”小孩兒問。
奈何卻搖了搖頭,道:“因果循環,報應不爽。他們殺人不假,救人也不假。隻是殺孽太重,這些德行難以抵消,死後,我想……隻要他們知錯悔過,洗清罪孽,就能入輪回。”
白袍男子笑了笑,停下腳步:“你說得很好,不過,要想入輪回,需得到對麵的輪回井,你可有辦法?”
奈何駐足,背上的孩子滑下來,跑到白袍男子身邊,孩子說:“要去對岸,需涉忘川。可忘川裏都是惡鬼,罪孽深重——吃什麼都不吐骨頭哦!”
奈何腳邊是搖曳的紅花,每朵花似乎都在說話,淒淒慘慘,如泣如訴。裏麵甚至還有他認識的人,呼喊著:
“幫幫我……”
“我想回人界去……”
“我想在下輩子彌補一個錯誤……”
各種各樣的願望在耳邊交纏,他們懷著各色的願望、懺悔,因而不能像對岸的白花一樣立刻入輪回。
奈何想了想,說:“造座橋吧。”
還沒等白袍男子說話,奈何又說:“用我的骨血魂魄。”
要說造橋,白袍男子早就想過這個辦法,可忘川裏惡鬼太凶,普通的橋根本鎮不住它們。就算祭上魂魄,若魂魄心思不純,被惡鬼稍一引誘,就會毀橋。
那樣至純的魂魄,實在太少了。
奈何這樣說,就這樣做了。奈何橋,是他獨自一點一點建造的。
奈何橋落成的時候,小孩兒去問:“你沒聽到過什麼嗎?”
“什麼?”
“忘川裏的惡鬼誘惑你。”
“聽到過。”
“那你……”
奈何笑了笑:“我並沒有心願,也沒有什麼不甘。既然不能投胎,那在這裏守橋也不錯。”
小孩兒歪了歪腦袋,不是很理解,又問:“對了,你離開山寨之後又發生了什麼?怎麼年紀輕輕就死了。”
“我離開山寨之後還遇到過許多事,旁人看來,大概都不是什麼好事。明明與我無關,卻又好像是我招致厄運——也許這就是算命先生說的罪孽吧。十六歲生辰那天,我在橋上滑了一跤,摔死了。”
“摔……”小孩兒看著奈何,不知該作何表情,“這……這可真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