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野隊長派人在靠山村找了好幾天也沒找到一郎,山田少佐一直待在靠山村,等著一郎的消息,可是,幾天過去了,還是沒有一郎的消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這讓小野和山田有些不解。潘二河也跟著找了好幾天,還找了不少村民上山去尋找,解釋都是一樣的。小野狠狠地瞪著潘二河,他幾乎恨透了他。這件事早不說晚不說,偏偏要在山田少佐在場的時候說,這不是給小野難堪嗎?好好的一頓手把肉沒吃成不說,還讓山田少佐訓斥了一頓。小野看著潘二河說:“你地,帶著人繼續找,找不到就不要回來。”潘二河偷偷地看了他一眼,答應一聲走了。走出房門的時候,潘二河還回頭看了小野一眼,然後狠狠地往地上吐了一口吐沫,嘴裏嘟囔了幾句什麼。
潘二河一邊走一邊想,去哪裏找啊,靠山村麵積這麼大,又是一個大活人,怎麼找啊。可是,不找又不行,小野已經發話了,找不到就別回來,這不是逼人嗎。讓他找人,他立刻想到潘秀麗。潘秀麗去了哪裏,到現在也沒有消息,這讓他說不出是怎樣的感受。自己的女兒也失蹤了,自己都沒顧得上找,卻要張羅人去找一個日本鬼子,潘二河的心裏也挺堵得慌。可是,潘秀麗的出走,會不會和一郎的失蹤有關係,潘二河一直不敢確定。就是因為不敢確定,潘二河才不敢聲張這件事。孫彩花天天在家裏哭鬧,潘二河也不願意在家裏待著,可是,不在家裏又沒有地方可去。村民民不喜歡他,他已經知道了。小野是不是喜歡他先不必說,隻要見到小野,小野就會讓他找煤礦,現在又多了一項任務,還得找人,一個大活人,靠山村又這麼大,去哪找啊?潘二河有些苦惱,又沒有人傾訴,隻好一個人低著頭慢慢往家裏走。
剛一進大門,就聽見屋裏有人說話。他站在門口聽了一會兒才聽出來,這是潘秀麗的聲音,潘秀麗正和孫彩花在屋裏說話。潘二河三步並作兩步地進屋,看見潘秀麗正坐在炕上,孫彩花緊挨著潘秀麗坐著,一隻手抓著潘秀麗的手,另一隻手在潘秀麗的頭上撫摸著。看見潘二河回來,孫彩花站起來指著潘二河的鼻子說:“你個王八犢子,膽子越來越大了,還敢動手打人了是吧?我看你是活膩歪了。你敢打秀麗,這回我就讓你嚐嚐挨打的滋味。”孫彩花上前抓起潘二河的衣服領子,接著又在潘二河的頭上抓著。潘二河趕緊躲著,孫彩花不依不饒,一邊打一邊罵著。潘秀麗站起來說:“行了,你們就別再鬧了,多丟人啊。”孫彩花停住手,看著潘二河有些淩亂的頭發說:“看在秀麗的份上,今天就饒了你,告訴你,你要是再敢動我女兒一根手指頭,你就別再想進這個家。”說著還哭了起來。潘二河整理了一下衣服和頭發,又看看潘秀麗。潘秀麗低著頭不說話,孫彩花又坐在潘秀麗跟前說:“秀麗,不用怕,以後你爹要是再敢訓你,看我怎麼收拾他。”潘秀麗站起來說:“娘,我去洗洗臉。”說著轉身出去。
孫彩花用手指指潘二河又給他使了一個眼色。潘二河趕緊過來問:“秀麗什麼時候回來的?他去哪了?和誰走的?又和誰回來的?”孫彩花又用手點著潘二河的腦門子說:“你呀,你呀,就你呀,瞧你那德行,一看就跟個狗似地。”潘二河顧不上和孫彩花拌嘴,他想知道這些,現在這個時候,這些對潘二河太重要了。一郎失蹤了,現在還沒有個著落,秀麗卻突然回來了,他猜想著,這件事情會不會和秀麗有關,會不會一郎也出現了?如果是那樣,潘二河就是有口說不出了。一郎是死是活誰也不知道,如果還活著,潘二河就可以確認,這件事和潘秀麗有關,如果一郎死了……潘二河不敢想下去。此時,他才覺得,潘秀麗這個時候回來,無疑是給自己找了一個大麻煩。
潘二河想了一會兒問孫彩花:“她說去哪了?”孫彩花沒好氣地說:“還能去哪?去縣城了。”潘二河又問:“和誰去的?”孫彩花說:“你希望她和誰去呀,虧你想得出來。你把孩子打了,她能和誰說呀,自己走的唄,你說你,一天天的沒有個正經事,天天圍著那些日本人轉,有什麼好處。”潘二河想了一會兒又問:“那她是自己回來的?”孫彩花抬高聲音說:“你有完沒完,她不是自己回來的還是和你一起回來的,你就知道在日本人那裏,家裏的事你就不管了,看你將來吃什麼。”潘二河顧不上這些,他急於搞清楚的就是潘秀麗的情況,搞清楚了潘秀麗的情況,就能摸清一郎的情況,最好這件事情和自己擔心的不一樣,那樣的話是最好的了,自己又可以在日本人麵前顯示一次。潘二河想著,趕緊讓孫彩花小聲點,孫彩花又嘟囔了一句:“看見你就來氣。”潘二河已經習慣了,孫彩花的話就當是一陣風,飄過去就算了。
潘二河已經沒有心情再去招呼人出去找人,潘秀麗的情況非常重要,如果能夠在潘秀麗身上找到一點線索,那要比出去多少人都管用。接近晌午了,孫彩花做好了飯,潘二河想喝點酒,雖說還沒看見潘秀麗的笑臉,但是,潘二河已感到,潘秀麗不那麼排斥他了。借著吃飯的工夫,潘二河想和潘秀麗聊聊。孫彩花先給潘秀麗盛了一碗飯,放在桌子上,然後招呼潘秀麗吃飯。潘二河自己拿出酒壺倒酒,他喝酒不用燙,哪怕是數九寒天他也不燙。看著潘二河倒酒,孫彩花撇了他一眼。孫彩花又招呼一遍潘秀麗,潘秀麗答應一聲,過了一會兒,潘秀麗才出來。看著桌子上的飯菜,潘秀麗還真就有些餓了。
走了很久的山路,潘秀麗又不會騎馬,隻好由郭清泉帶著,快到靠山村的時候,郭清泉才下馬讓巴根那他們停下,剩下的路他們自己走,免得讓被人發現。巴根那和郭清泉和潘秀麗說了幾句話,並告訴他們,他們在什麼地方等候,一旦村子裏有什麼消息,到那裏找他們就行。郭清泉和潘秀麗點頭。臨走時,巴根那還特意囑咐他們,一定要保密,千萬不能讓別人知道,這裏離靠山村太近了,要是讓鬼子知道了,後果不堪設想。郭清泉點頭,潘秀麗說:“放心,我們會注意的。”巴根那又囑咐幾句說:“快走吧,進村的時候分開走,有什麼情況及時報告。”郭清泉答應一聲,和潘秀麗快速地走了。
潘秀麗回到家,看見孫彩花一個人在家,潘二河還有潘富貴都不在家就問:“富貴呢?”孫彩花說:“出去玩了,一早晨就出去了,也不知道跑到哪兒去了。”潘秀麗沒有再說什麼。孫彩花上下打量了幾下潘秀麗說:“秀麗,你這幾天跑到哪裏去了,可把娘急壞了,天天和你爹吵架,你說,你去哪了怎麼不告訴娘一聲?”潘秀麗說:“我看不慣爹的做法。”孫彩花趕緊說:“那有什麼辦法,誰讓他就那個德行了,你也不是不知道,他想當這個村長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這回日本人來了,他終於有機會了,還不得好好在日本人麵前表現表現。”潘秀麗有些不耐煩地說:“娘,你還拿這事當好事啊,你出去聽聽,靠山村的人都說我爹什麼,我都覺得沒臉見人了。”孫彩花看看潘秀麗,潘秀麗滿臉的不高興。
出去這幾天,潘秀麗的臉有些黑,看上去更結實了。從潘秀麗說話的表情,孫彩花並沒有發現什麼異常,隻是覺得她心裏有事似的,始終看著外麵。當他聽見郭家那院傳來郭清泉的咳嗽聲,潘秀麗才放心了。
潘二河坐下喝酒,潘秀麗吃飯,孫彩花端著碗看看潘二河又看看潘秀麗,一時竟覺得很好笑。兩個人像仇人似地,誰也不看誰,隻是各自吃飯喝酒。其實,他們都在想著自己的心事。潘二河喝了一口酒,抬頭看看孫彩花,順便用眼睛瞄了潘秀麗一眼。沒話找話地說:“糞已經捯完了,明天就送糞吧。”孫彩花也看了潘秀麗一眼說:“那你就送唄,反正糞已經捯完了,早晚也得送,省得你天天沒事幹,淨扯犢子。”潘二河夾了一口菜放進嘴裏,有滋有味地嚼著,一邊嚼一邊說:“淨說那些沒有用的,那是扯犢子嗎?那是日本人看得起咱們,別人想幹還幹不上呢。”說著又夾起一口菜塞進嘴裏。孫彩花擰了一下鼻子“哼”了一聲,接著吃飯。潘二河喝了一盅酒,自己又倒上說:“你是不知道,這幾天靠山村出大事了,沒看見嗎,縣城山田少佐都來了。”
潘秀麗本能地停了一下,瞬間就像沒事人似地接著吃飯。不過,潘秀麗的眼神卻不時地在潘二河的臉上掃一下。潘二河看見潘秀麗看了自己,覺得潘秀麗有意緩和關係,心裏舒緩些,他覺得潘秀麗似乎對這樣的事件很感興趣,為了能夠讓潘秀麗高興,從他嘴裏知道些什麼,潘二河接著說:“都來了好幾天了,就連魯北縣城的朱縣長都來了,還有那個保安隊的邱隊長。”潘秀麗認真地聽著,孫彩花插嘴說:“他們來了還能有什麼好事?”潘二河說:“對咱們確實不是什麼好事,靠山村出的事也不是什麼好事。”孫彩花咽下一口飯說:“有話就說有屁就放,別憋在那裏,等著讓別人聽響啊。”潘二河把嘴裏的飯菜咽下去又伸了一下脖子說:“這下靠山村的事可大了,你知道嗎,小野的一個士兵失蹤了,就在前幾天,到現在也沒找到。”
潘二河說這話時,故意放慢了速度,他在仔細地觀察著潘秀麗的反應。潘秀麗聽到這些,心裏真的一驚,別的不重要,山田少佐在靠山村這個消息太重要了,這就說明,縣城裏的鬼子沒有了指揮,鬼子自然就會鬆散,這可是一個絕好的機會。潘秀麗聽著這些,又用眼角掃了一下潘二河,她發現潘二河正用眼睛死死地盯著自己,她一下子意識到,潘二河似乎要從自己身上觀察到些什麼,她馬上鎮靜下來,沒事人似地繼續吃飯。孫彩花把筷子“啪”地拍在桌子上說:“你是不是讓日本人給嚇傻了,這事全村的人都知道,你都帶著人挨家挨戶地找了好幾天,誰不知道?還拿著這事當新鮮事說,有沒有新的,有新的放,沒有新的趕緊吃飯。”潘二河從潘秀麗的臉上沒看出什麼,似乎有些失望,但他還是有些不甘心。感覺告訴潘二河,潘秀麗的出走絕不會那麼簡單,問題是問題出在哪?他說不明白。借著酒勁兒,潘二河試探性地問潘秀麗:“你真的就去了縣城?自己去的?”潘秀麗故意大口地吃著飯,然後慢慢咽下去說:“是啊,怎麼了?”潘二河一笑說:“沒事,爹不是惦記嗎?”潘秀麗說:“你還能惦記我,少打我兩回就什麼都有了。”潘二河差點噎著,他伸了一下脖子好半天才說:“看你說的,爹不也是為你好嗎?爹是擔心你,這世道,兵荒馬亂的,到處是日本人,可得小心點。”潘秀麗說:“你就放心吧,不過,你可得小心點,別總替日本人做事,尤其是那些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