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 / 3)

孫彩花牽著毛驢子,毛驢子拖拉著一條後腿一瘸一拐地跟在她後麵。到家門口的時候,她把毛驢子拴在門口的樹樁子上,插著腰板兒衝著郭振武家開口大罵:“這是哪個缺了大德的,有能耐衝著我來,幹啥拿一頭不會說話的牲口撒氣。就算是啃了你們家點兒莊稼,打它兩下也就算了,幹啥這麼狠心,把驢腿給打斷了。別以為你們家在村裏有點權勢,別人怕你,老娘不怕你,有能耐你把老娘的腿也打斷了。你個遭天譴的,早晚讓雷給劈了。”

村口有人停住腳步朝這邊望著,也有幾個鄰居走出來,和聲細語地勸著。孫彩花一看有人出來,更是得理不讓人,她看著圍過來的鄰居,又指著身邊的毛驢子說:“大夥兒看看,你們好好看看,一個不會說話的啞巴牲口,讓人把腿給打斷了,有多大仇啊?拿啞巴牲口出氣。”鄰居看看耷拉著斷腿的毛驢子七嘴八舌的勸著。孫彩花看見有人勸自己,更是火上澆油,她又抬高聲音說道:“今天不給我個說法就是不行,必須賠我驢,要不然我就把他們家的驢腿也打斷了。有能耐你倒是出來呀,怎麼變成烏龜了,再不出來我就把毛驢子牽到你們家去,讓你們給它養老送終。”孫彩花氣憤地說著,人群裏有人笑了,也有人嘖嘖舌說些惋惜的話。鄰居越聚越多,個個發表著自己的見解,外麵嘈雜起來。

郭家大門“吱呀”一聲開了,馮淑琴從院子裏出來。看見外麵站了好多人,孫彩花正氣勢洶洶地看著自己,就走出來說:“我剛才在屋裏就聽見有人吵吵,我還以為什麼事呢,原來這是衝著我們家來的。啥事兒啊他潘嬸兒?”說著把眼神兒移向孫彩花。孫彩花看見馮淑琴出來了,一時竟不知說什麼好了。她站了一會兒才緩過神兒來說:“別跟我裝糊塗,你看看,你好好看看。”孫彩花說著用手指著那頭拴在樁子上的毛驢子。馮淑琴走過來看看說:“這不是你們家那頭毛驢子嗎,怎麼了?”孫彩花聽馮淑琴這麼說,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她不知道馮淑琴是真糊塗還是裝糊塗。她看著馮淑琴又指指毛驢子說:“你好好看看,驢腿,驢腿看見了嗎?”馮淑琴這才發現,毛驢子的一條腿斷了,她看看孫彩花說:“這麼怎麼弄的,驢腿怎麼斷了?”孫彩花用眼睛撇了馮淑琴一眼陰陽怪氣地說:“你說呢?別跟我揣著明白裝糊塗。”馮淑琴看了一眼孫彩花說:“他潘嬸兒,你這是怎麼說話呢,怎麼我就揣著明白裝糊塗了。剛才我就聽這話有些不對,咱們鄰鄰居居住著,有什麼話不能說,幹啥這樣啊,和我陰陽怪氣的?”孫彩花一看馮淑琴真的不想認賬,就大聲地說:“行了,別在這兒跟我裝糊塗了,看看驢腿,你好好看看,我們家的驢腿,讓你們給打斷了,你還在這兒裝糊塗,你說吧,怎麼辦?”馮淑琴這才明白,原來孫彩花真就是衝著自己來的。

剛才在屋裏的時候,馮淑琴就聽見外麵有人說話,還罵罵咧咧的,一開始,馮淑琴並沒有在意,以為是誰家大人在罵孩子。後來,越聽越覺得不對勁兒。她聽說話的聲音好像是孫彩花,仔細一聽還真是她。

孫彩花是村裏出了名的快嘴,什麼事都把尖兒。什麼人要是惹了她,非把你的祖宗三代翻出來不可。前幾天晚上,不知誰在她家門口拉了一泡屎,第二天一早,孫彩花出來倒灰的時候,差點踩上。孫彩花站在門口足足罵了一個早上。吃早飯的時候,潘二河才睡眼惺惺地從外麵回來,聽見媳婦站在門口大罵,趕緊跑過來問:“怎麼回事?一早上就開始罵街。”孫彩花看見自己當家的回來了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她指著地上的一泡屎說:“你個死鬼,一晚上你死哪去了,怎麼才回來?你看看,人家都欺負到門口了,你還有心思出去玩兒,你個沒心沒肺的玩意。”潘二河趕緊擺擺手說:“好了好了,快別說了,我昨天晚上和老耿頭喝酒喝多了,回來一看你早就把大門關上了,我進不去,又不敢喊,還憋不住了,就在門口拉了一泡屎,本想著早晨回來就收拾出去,沒想到你比我起得還早。快別吱聲了,我拿鐵鍁鏟出去扔了。”孫彩花一聽是潘二河拉的,抓住潘二河的衣服領子就要打。潘二河趕緊抓住孫彩花的手說:“好了媳婦,你看你都罵了一大早晨了,快歇歇吧。回屋,快回屋。”孫彩花氣得臉色發紅,把潘二河的手一甩沒好氣地說:“什麼東西,連狗都不如。還往自己家門口拉屎,越活越出息了,趕緊收拾出去,哼。”孫彩花轉身回屋,潘二河拿起鐵鍁鏟點沙土蓋在那泡屎上,又用力地把那泡屎鏟起來扔進大糞坑。

鄰居聽著孫彩花罵得正起勁兒,突然不罵了,都伸出腦袋往外麵看著。看見孫彩花回屋,潘二河收拾著,也都輕輕地把門關好,然後各自竊竊私語,相互猜測著。

馮淑琴剛一起炕就聽見孫彩花在外麵罵,不知出了什麼事。穿好衣服出來,正好趕上潘二河往大糞坑裏扔東西就問:“他潘叔,他潘嬸子怎麼了,誰惹她了?一早晨就生這麼大氣?”潘二河撓撓腦袋“嘿嘿”地笑了幾聲說:“沒事兒,喝多了折騰的。”馮淑琴拿笤帚掃著門口上的土說:“是嗎?昨天晚上喝的?”潘二河點頭答應著,然後嬉笑著進屋。馮淑琴直起腰來看著潘二河說:“我說呢,昨天晚上這狗一直叫個不停,我還以為誰家招賊了。”潘二河進屋,馮淑琴也回屋,放下笤帚準備早飯。

馮家和郭家住了十幾年的鄰居,雖說沒有什麼大的衝突,也有不少小的磕碰。誰家的雞站在誰家的牆上拉屎了,誰家的豬把誰家的牆拱了,誰家的毛驢子把誰家的莊稼糟蹋了等等,每一次都是孫彩花站在院子裏念三七,含沙射影地罵著馮淑琴。馮淑琴也不在意,知道孫彩花就是這樣一個人,罵過了也就算了。誰也沒多一塊,誰也沒少一塊,不嫌累愛怎麼罵就怎麼罵,反正村裏的人都知道她是個什麼人。時間久了,這樣的事也多了,也就沒有人注意這些了。今天不一樣了,幾乎是站在自己家門口來罵,這讓馮淑琴不能理解。

她看著那頭毛驢子,又看看孫彩花。孫彩花滿臉怒氣,正憤怒地看著自己。馮淑琴說:“就是,你說這是誰呀,幹啥和一頭啞巴牲口過不去呀,你看這驢多可憐啊。”孫彩花撇了一下嘴說:“別假慈悲了,裝什麼糊塗啊,你就說吧,怎麼辦?”馮淑琴看著孫彩花說:“你問我怎麼辦,趕緊找獸醫把驢腿給接上,要不這驢多遭罪啊。”孫彩花撇撇嘴說:“你看你說的多輕鬆啊,把腿接上就完事兒了?沒那麼簡單。把驢腿給打斷了,說接上就接上,要是你們家的驢你會怎麼辦?賠我驢。”馮淑琴似乎才明白過來,原來孫彩花認為是自己把她們家的驢腿給打斷了,剛才所有的一切都是衝著自己來的。馮淑琴皺了一下眉頭,臉色也難看起來。她看了大夥兒一眼,又看看孫彩花說:“你是說是我們家把你家毛驢子的腿給打斷了?”孫彩花瞪著眼睛點了一下頭。馮淑琴也把手插在腰裏說:“哪個嘴上沒有把門的缺德玩意說的,誰看見是我們打的?毛驢子不會說話,人也不會說話,別順嘴胡咧咧,小心遭雷劈。”孫彩花聽見馮淑琴這麼說話,火“騰”地一下就起來了。她指著馮淑琴說:“你說誰遭雷劈?你說誰不會說話?你們家把我們家的驢腿給打斷了,你還有理了。從你一出來就開始跟我裝糊塗,你們大夥兒都看看,你們給評個理。這毛驢子我也不要了,你就給我賠一個,咱們還好說,要不然我跟你沒完。”馮淑琴也毫不示弱地說:“憑什麼我就賠你驢呀,你憑什麼說驢腿是我們家打斷的,有證據嗎?”孫彩花緊跟著說:“就是你們家打的,剛才我就是從你們家苞米地裏把驢牽出來的,你還想耍賴?”馮淑琴說:“從我們家地裏牽出來的就是我們打的?誰看見了?我要說是你們自己打斷的,牽到我家地裏來訛我們呢。還有,我還沒看呢,你家驢還禍害我家苞米了,這個你怎麼不說?還想訛人啊?”孫彩花一看馮淑琴不讓步,就大聲地喊著:“你耍無賴,今天你要是不賠我驢我就上縣裏告你。”馮淑琴也說:“好,我等著,你要是想訛人你找錯人啦,你家毛驢子禍害我家苞米地了,這是真的,你得賠,要不然我也上縣裏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