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在這時,下晚班的礦工坐著左右搖晃的煤廂從煤井裏鑽了出來。他們拖著疲憊的身子,露出了與臉以及身上形成鮮明對比的牙齒,那種神情似乎在訴:我們又一次出來了。
隻見他們從煤廂中跳出來,抖落的煤渣敲的鐵軌作響。用毛孔裏塞滿煤屑、纏裹著膠帶的雙手摘下亮著的礦燈,用手抹去溝壑的皺紋中淌下的汗水。一些迫不及待的煙民把頭盔一放,像海灘上的海狗一樣壘成一堆,坐在井口抽起了出“嗞嗞”聲音的劣質香煙。從他們的著裝根本想不到這是一群老中青組合。
沈桐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盡管自己生在煤海,但這還是第一次近距離接觸每與死神打交道的礦工。像死人一般蠟黃的臉上混雜著複雜著情感,是對自己命運無言的訴,還是對社會不公痛苦的寂寥,也許,這個答案在每一個人心中。
沈桐看到一個礦工往宿舍走去,他趕緊走過去,掏出香煙遞過去,問候道:“你好,老鄉。”
那礦工一臉疲憊,臉上黑的隻能看到兩隻眼睛在眨動,借著燈光看了一眼沈桐遞過來的香煙,看到是中華煙後,不由得抬起頭警惕地望著沈桐。
沈桐也感覺出來對方的戒備之心,便笑著道:“老鄉,你別緊張,我是來找我弟弟的。”
“你弟弟在礦上?”礦工有些不可思議地問道。
沈桐裝作苦樣,憤憤地答道:“前一段從家裏跑出來要打工,我今聽他來了這個礦上,這不就來了。”
礦工似乎相信了沈桐的話,操著一口外地口音揚手一指礦井,道:“剛剛下去一班人,好像有個十幾歲的夥子,估計他就是你要找的人。”
沒想到還真有十幾歲的礦工,沈桐內心如打翻五味瓶,不出什麼滋味。他假裝答道:“估計那個就是。”
見那礦工要回宿舍,沈桐連忙把剩下的中華煙塞到礦工口袋,低聲道:“老鄉,我想了解下我弟弟的情況,我們可以談一談嗎?”
礦工看到沈桐的舉動,把頭盔往地上一扔,坐到宿舍前的石凳上,點起香煙“嗞嗞”地抽了起來,半響才道:“那男娃挺賣命的,一上兩個班,可我沒聽他有哥哥啊?”
沈桐歎了一口氣,不嫌棄地坐了下來道:“哎,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啊,你要是有本事的話,咱也找個礦窩,自己幹。”
礦工鄙視地嘿嘿一笑,露出潔白的牙齒,與臉上的黑色形成鮮明對比。道:“有礦窩的都是有權有勢的人,普通老百姓?我看還是算了吧。你看這道溝裏大大多個礦窩,那個不是有背景的。就你,你還沒睡醒吧?”
得到一個重要信息,沈桐繼續追問道:“你今聽富川鄉一個礦窩死了人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