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是聖玉公主的哥哥,國王的養子——呼也王子。剛才國王和小公主的這番話一字不漏地傳到了他的耳朵裏,此刻的他隻覺得天旋地轉、天塌地陷,隻覺得自己在做夢,他想把它當成噩夢,但事實並非如此。倔強的小王子硬生生咽下這苦果子,他知道人生將會徹底改變。
突然有一點恨他的妹妹小玉兒,他是愛她的,像所有的哥哥,也許更甚。母後生下她的那一天,他不過五歲,踮起腳尖去看搖籃裏的小娃娃,粉嫩的一團,他瞪大了眼睛,驚奇地看著這個不知從何處來的小肉團,心裏一塊最柔軟的地方動了一下,在那一刻他就決定要以全部的愛去愛她保護她。他們的童年過得像水中的遊魚,在自由的天地裏成長,也像普通人家的小孩子,玩各種遊戲。聖魚國並不像鄰國華國那樣禮儀繁多,這裏的人崇尚飛鳥和遊魚的自在,年輕的男女更是奔放開朗,愛唱山歌,愛跳他們的舞蹈。
可是,這一刻,他顯得那麼多餘,而這多餘正是因為玉兒妹妹,對父王和母後的感情一下子陌生起來。原來自己不過是個最卑微不過的孤兒,若不是機緣巧合,很可能在冰天雪地裏早就凍死了。他注定是個被拋棄的孩子。
十歲的呼也王子依然每日裏讀書、騎馬、練劍,甚至更加用功,像什麼都不曾發生過,他把自己的情緒隱藏得很好。隻是,在夜裏,他會整宿的睡不著覺,想著怎樣做的更好,更討父王母後的歡心,讓他們改變主意。這幾天做的全是噩夢,夢裏,一望無際的雪原,他一個人孤獨的走著,又餓又累,路途無休無止得延伸開去,飛鳥不至,隻有雪地上自己那串孤零零的腳印子。
有些人是在一夜之間長大的。
連日的憂慮傷神令呼也王子終於病倒,病來如山倒。起初是瞞著父王母後,到後來實在瞞不住了,才叫人去請太醫。病得很凶,病榻纏綿,雖然連喝了幾天的藥,高燒仍然不退。急得聖魚國的國王王後像熱鍋上的螞蟻,憐愛之心發自肺腑。祭司巫女也被請來祈禱作法,隻是並沒有什麼起色。首府薩魚郡的一些流言已經傳出來,說王子是被詛咒的孩子,要被魚羅神收走了。
最終,所有人都放棄了希望。
可憐的呼也王子躺在病榻上,呼吸微弱,不過幾天功夫,整個人就已經瘦了一大圈,臉色焦黃,顴骨突出。意識混沌,好像在做一個夢,夢裏又有夢,糾纏在裏麵,他想醒來卻擺脫不掉。突然,他感覺到一滴溫暖的水珠滴在他的臉頰上,像被蝴蝶吻了一下,呼也勉強睜開眼,眼前是小玉兒一張淚流滿麵的臉,鎖了眉,撅著小嘴,大眼睛水汪汪地不停流淚,像山澗裏新鑽出的一條小溪,腳上的銀鈴聲也顯得喑啞了。
“玉兒——”呼也動動嘴巴卻發不出聲音。
“哥哥不要死,哥哥不要死——”小公主兩隻肉呼呼的小手搖晃著哥哥的手臂,聲嘶力竭地叫著。
“玉兒再不調皮了,玉兒會好好保護哥哥……”
“求魚羅神保佑哥哥——”
沒有什麼比孩童的真情淚更加感人,五歲的小公主大概還並不知道死亡是什麼,卻本能得有著巨大的恐懼和憂傷。她很小的時候養過一隻小雞,後來小雞死了,她隻以為是睡著了,隻是叫不醒,後來就生氣得不再養小動物。花開敗了還有明年的春天,生命失掉了,永不能回來。還沒有人告訴她死亡是什麼,她隻是靠著自己些微本能的感覺而已。隱約感覺到,死是這世界上最難過、最可怕的事。
也許是聖玉公主的祈禱感動了魚羅神;也許是呼也王子命不該絕,後麵有著更多的故事等著他創造。總之,他竟然奇跡般好轉,病容很快不見痕跡。年輕的呼也王子十分珍視這次重生的機會,他本以為被神靈拋棄,一無所有,但這一次的病愈使他深深感覺到自己是被上天選中的,沒有誰能夠阻止自己的雄心壯誌。他想要做上那個最高的位子,很小很小的時候,他就有這種渴望了,他憧憬那種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奇妙感覺,他欣賞那種驕傲的孤獨,而且,從小他的父王和母後就把他作為王位的繼承人來培養,把所有的關注和希望都傾注在他的身上,直到——小玉兒的出生。又想到玉兒,那個可愛的小精靈,隻是這次,有隱隱的嫉妒和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