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園的屋內,已是燭滅燈熄。
月色下,蕭雨獨坐在床邊,當一切歸與平靜後,她便思量起南護衛的話來,神思久久不能回轉,還在為他的言語心緒起伏,洛天舒始終沒有放棄複仇,而洛家此時的境遇也一定極糟糕。
心念轉動間,蕭雨輕咬下唇,愁意輕浮眉梢,正思慮著,驀地,門外似有腳步聲傳來,蕭雨轉眸向門口處望去。
洛天舒信步走了進來,深眸投向蕭雨,那張臉提醒了他,這身體原來的主人是蘭心,幾天來他似乎忘記了這一點。
自蕭雨附體蘭心後,南護衛還沒有機會和蘭心過多接觸,才沒有懷疑什麼,不然以蕭雨天真純潔又極正義的性格,和周旋在宮中遊刃有餘的蘭心相比起來,很容易被看出破綻。
然而,洛天舒察覺出蕭雨的臉色不對,微眯黑目,難道南護衛此來說了些什麼嗎?不由的猜測著停下了腳步。
蕭雨麵露難色,怔怔地凝視著洛天舒,見他停下了,嘴角微微顫動,那冷漠而飄浮著的聲音,輕道:“你對洛家做了什麼?”
洛天舒聞言,心中驀然一震,嘴唇微微翕張,他知道蕭雨素來關心洛家,他把她關在豫園,便是怕她知道他對洛家所做的一切,他隻想等複仇以後,就帶著她遠走高飛,找個世外桃源過神仙眷侶般的日子,給蕭雨三生三世的幸福。
卻忘記了,有句話叫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為。
這世上當真很難有可以隱瞞得住的秘密,其實這幾天來,蕭雨心裏都在惦念著此事,隻不過沒有機會問出口罷了,而今天南護衛闖豫園,這裏便不再是與世隔絕的淨地,終於將洛天舒最不想蕭雨知道的事情揭了出來。
洛天舒旋而恢複平靜,該來的始終會來,想躲亦是枉然,再作解釋也是徒勞,他不想騙她,垂下眼瞼,沉聲道:“既然你已經知道了,又何需問我?”死硬著嘴不說一句軟話。
蕭雨也不知此時自己是哀傷?是心痛?是無耐?亦或者是堅強?
隻知道他的話如此強烈地撞擊著她的心,悲戚自心底翻湧上來,淚珠毫無預兆的滾滾溢出眼眶,卻看得洛天舒一陣心疼,兀自攢緊了拳,而人卻並不動,仍然僵凝的站在蕭雨的對麵沉默。
蕭雨螓首輕揚,抹去臉上清淚,冷道:“洛天舒,在雨兒心中你那樣完美,征服了雨兒的心,雨兒承認愛上了你,不過,如今雨兒才發現,你並不完美,因為你少了樣東西,那樣東西就是人情,所以盡管你再完美,你也是個徹頭徹尾沒有感情的人,你身體裏流的血,你的心,恐怕都是冷的,你來到這世上便是要凝固一切,凝固所有的熱心,熱情,僅僅因為你的不幸,你要所有人都與你陪葬,你簡直是惡魔。”
洛天舒靜默的聽蕭雨說完,冷冷一笑,那平靜的沒有一絲起伏的聲音說道:“是麼?”原本盛焰的黑瞳凝結成冰,神態竟然沒有一絲變化。
他看到蕭雨臉上那絲鄙夷之色,這比她口中再狠毒的話語更讓他心碎。
深秋的風從窗外吹進來,月光也自窗外照進屋內,風和月同樣的冷,卻冷不過蕭雨和洛天舒的心。
蕭雨凝視著洛天舒那張無情冷酷的麵龐,黯然拭淚,卻也眼中那抹狠戾一並拭去,又向洛天舒走近,仰起頭時盈盈淚眸楚楚動人,不再倔強,柔聲問他:“天舒,古人雲,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你這樣做真的快樂麼?”
洛天舒被這句話刺痛了,是啊,他真的快樂麼?為何沒有想像的那般痛快開心?他俯下頭看著滿麵淚痕的蕭雨,張口欲言,最終卻什麼也沒說,隻是輕輕地攬住了他,眼中盡是溫柔疼惜,此時更是無聲勝有聲……
“天舒,答應我,放手吧,或許當你放開了一切,便擁有了真正的快樂 ,複仇並不能讓你真正的快樂起來。”蕭雨抬起雙臂,輕輕的環在洛天舒的腰間,這副柔柔的小女兒形態大概隻有在洛天舒麵前才會有吧。
洛天舒五味雜陳,進退亦難,喃聲說道:“來不及了。”
懷中溫軟的身體一點點僵凝住了,洛天舒心疼的用力抱緊,卻被懷裏的人掙脫得無法抱緊,一種似要失去的恐懼感一點點的在擴散漫延,那種恐懼足以讓他失去生命,他一邊用力的再去抱緊蕭雨,一邊說:“不要,雨兒,不要離開我。”
蕭雨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掙紮著,聲音也變得大了起來,喊道:“我不要愛一個魔鬼。”隨著話音落地,蕭雨也掙脫了洛天舒的懷抱。
而這不僅僅提懷抱,是滿地碎裂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