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桃花監獄(1 / 1)

(我是一匹懷揣著羊心的狼,卻混跡於真正的狼群。相同的是,我們都不是人。)

走到房門旁,側鏡裏我看到一張醜陋灰黃臃腫皮膚疏鬆沒有了棱角的臉。倉皇的別過頭去,握住門把手的手輕輕的鬆開,直到門鈴聲消失,悄悄關掉褲兜裏的手機,過了一會,聽到任小穗輕盈腳步聲漸漸離去。我預感她從此永遠消失在我的生活裏,因為我感受到她的絕望,而這種絕望,好像命運賜予所有和我交往過的女人。三十一年了,這是我第一次清晰的端詳和審視到自己。

坐回客廳的沙發上我抿了小下剛剛衝好的咖啡,含在口裏用舌尖潤了潤幹燥的嘴唇,咖啡的另類甜香略焦糊覆蓋住味蕾。咽下,點上一支香煙,看著火柴慢慢自燃到手指,燃燒木香和吐出香煙的味道交融彌漫,情不自禁的搖搖了頭,整個房間陰沉的沒有了一絲陽光。一隻學著鳥叫的小鬆鼠站起身然後從容的潛入野菊花叢。

徐之謙整日沉默寡言麵無表情的樣子,是我認可的一種人,但是不要因此而以為徐之謙有多深的心機,他其實很簡單,貌似木訥或者笨拙。已然接近大智若愚,離大道不遠矣。作為警衛員根本的素質除了忠誠就是人前人後少說話,個人的能力並不很重要,徐之謙也是個很會領悟我意思的人,這點比較重要。他總會在我感到寂寥卻不甘獨處的時候適時的撥來電話,而我想一個人安靜思考時,從未打擾過我。所謂吉人寡言吧,喋喋不休的男人請你一定不要相信,他們都是失敗者和謊言製造者。

吸了三支煙,我下樓,徐之謙已經泊車等在小花園的旁邊了。

這次徐之謙是把我送進監獄的,屬於投案自首情節。而關於軟禁的流程未必是大家想象的那樣。我不想描繪,更沒有仔細描繪的心情,請大家原諒。

遞給徐之謙一支煙,我們點著,從車子裏麵出來,我們在山下站了一會。然後我懶懶的說你該回去了,徐之謙沒有說話,給我深深的鞠了一個恭。轉身上車,發動著,來時已調好車頭,輕踩油門緩緩離去。

這裏就近是一棟二層的小樓,很陳舊了,一樓敗落不堪,我就順著積塵的樓梯上了二樓試試運氣。可能因為海拔高了兩米多,山風便猛烈一些,並不流暢窗扇的撞擊聲絕對與廣陵散無緣。這句話絕非附庸風雅,這裏的門窗的木質都梧桐木的。

所幸,透過殘缺的窗子看到一間相對幹淨可以人為的房間,老天啊。

沒有鎖,推開門,我左手友好的給右手彈了彈灰塵。迎麵而來的是低壓黴味,好似猛灌了一大口原漿揚馬鞭高度數糧食酒那感覺,好在我是個不善飲但耐受的人,我搖了搖頭,真的很鄙夷這地方。因為這次的搖頭和往日的搖頭不同,平日我一個人的時候喜歡搖頭,是一種喜不自禁,享受其中的表達,這次純屬顛覆,也不錯,終於成就了我一次人類正常的行為。

房間很逼仄,隻有10平米左右,一張床,上麵的被褥有人用過的樣子,除去本色,後天增色太多,好像一位躺在床上剛農村來城打扮媚俗而廉價賣身的小姐。我不得不伸手摸了一把,潮濕。

床邊一把軍用破椅子,上麵的灰塵大概是唐宋時期的,不蒙在紅木家具上做包漿真是令人惋惜。我看了一眼,第二眼時我確定我是無法擦幹淨的。

風,更大了些,來時穿的單薄,寒侵,無奈中我鑽進那個妓女的懷裏。一個晃神,我居然睡去了,紛亂繁雜的一夜夢。

也可謂暢快淋漓,一覺醒來已是早上七點鍾,灑脫的我甩去萬紫千紅的被窩。走廊盡頭的洗漱間居然有清水,刷牙洗臉,狠狠地。

走下這所陳樓,揮去昨夜舊夢,漫步穩健的順山徑溜達著。沉重的現實忽然紛遝而至,若山間經年積厚的落葉。

走著走著,不知多久,管它多久。

忽然迎麵滿目怯怯綻放的桃花,燦爛的陽光下我看著初開的桃花,笑了。我笑了。

那麼,我就叫這裏桃花監獄,就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