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人過境，滿目瘡痍。
“求求你們了！救救我的孩兒吧！”一位婦人一手抱著一個七八歲的孩子，一手扯著郎中的衣腳。
“唉！方子已經給你開了！我已經盡力了！”郎中扶了扶藥箱，搖著頭打算離開。
“這位先生！我曾聽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您既然有能力，為何不肯救一救這小孩兒？”對於醫者，黑三很尊敬，朝郎**拱手算是見禮。
“唉！不是我不想救！實在是救不起啊！”郎中也很為難：“我已經幫他接好了斷掉的骨頭，藥方也是分文不收！你還要我怎樣？難道還要我倒貼上藥錢不成？”
“對您來說，幾服藥不算什麼吧！”
“愚蠢！”仿佛黑三說了什麼大逆不道的話，郎中突然大怒起來：“世間怎會有蠢笨如你之人！一副藥對我來說，確實不算什麼！可是一百副藥！一千副藥呢！我救得了一人！可我救得了天下千千萬萬人嗎？何不食肉糜！？你這個傻逼！”
“那你就眼睜睜看著他死掉嗎？”被罵得狗血臨頭，黑三仍然堅持。
“看在你是一片好心的份上，告訴你也無妨。”郎中湊到黑三耳邊低語：“這個口子開不得啊！這一家我可以免費診治，甚至倒貼錢！可是下一家！下下一家呢！？每一家我都做賠本買賣，我一家老小還要不要活了？”
“救死扶傷！如此聖潔之事！非要牽扯到那些黃白之物，先生不覺得有辱斯文麼？”
“嘿！你這後生！好生無理！看病抓藥，本就是一門生意！你卻非要單獨挑出生死之事理論！哼！”郎中抖了抖衣服，走向下一家。
“等等！”黑三叫住了郎中：“不就是錢麼！我給！”
黑三掏出一兩銀子，放到婦人手裏：“大姐！您快去抓藥吧！可別耽誤了孩子的病情！”
郎中隻是看著黑三冷笑不止。
“小郎君！”婦人看著黑三欲言又止。
“大姐還有何事？”
“錢！不夠！”婦人低著頭，聲音細不可聞。
“一副藥一兩銀子，應該綽綽有餘了吧！”
“一副藥！可治不好我的孩兒！”婦人把頭垂的更低了。
“無妨！多費些銀錢罷了！”黑三又掏出一兩銀子，放在婦人手裏。
婦人接過錢，急匆匆地離開了，留下黑三怔在原地。
好歹道聲謝吧！
黑三這麼想著，一轉身，發現自己被包圍了。
“你們有什麼事？”望著那些渴求的目光，黑三有些害怕，因為那些眼神渾不似人。
“小郎君！我家裏也有病人需要診治！隻是家裏值錢的東西都被強人拿走了！您看您是不是！”一位老者厚著臉站了出來，看著黑三的眼神有些咄咄逼人。
“我！”黑三想要辯解，卻還是掏出自己的錢財，分了出去。
奈何僧多粥少，黑三身上的銀錢，很快就散光了。
“沒有了！沒有了！”黑三高舉著錢袋，袋口朝下，示意裏麵早已空空如也。
眾人還是緊緊地盯著黑三。
“小郎君！您腳上的靴子擦一擦，應該能賣一兩銀子！”一個漢子看著黑三，舔了舔嘴角。
黑三看看四周，發現所有人的眼裏都散著幽幽的光，像是餓極了的狼。
“唉！”良久，黑三坐到地上，開始脫靴子。
“小郎君！您這外袍做工精細！也值不少錢呢！”一個婦人站到黑三身前，盯著黑三的外袍，兩眼熠熠生輝。
正在脫靴子的黑三怔住了，他想起郎中的話，“口子開不得啊！”。
婦人見黑三不說話，竟然直接上手了！
“小郎君！你是個有錢的！今天就得罪了！”婦人不停地告罪，手上的動作卻很利索，三兩下就把黑三的外袍給解了下來。
“小郎君！你的褲子不錯！”有人帶頭，周圍的人迅速衝了上來。
黑三躺在地上，任由鄉民任意施為。
他不明白，麵對強人，明明有數倍於賊人的人手，為何寧願躲在家裏瑟瑟發抖，也不願意站起反抗？他更不明白，不久前比羊群還溫順百倍的鄉民，為什麼可以在一瞬間變得比狼群還要凶狠！有些，沒有人性。
“鬆手！這褲子是我先看上的！你別給拽壞了！”
“放屁！明明是我先抓到的！”
“啊！居然有一枚玉佩！”
“給我！”
渾身上下隻剩一條褲衩的黑三，望著已經打起來的鄉民，有些疑惑：
這個世道，好人做不得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