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風送暖,晴空蔚麗。
三月是一年中最為美好的時節,這時的春寒已然褪盡,百花的蓓蕾也競相開放,姹紫嫣紅。而在田野裏,城鎮內,無論是荷鋤的農夫還是錦羅玉衣的商賈貴人,人們的臉上都煥發著勃勃的生致,紛紛在為一年之計而忙碌著。
池塘邊,楊柳悄悄地萌了青芽,搖曳的枝條就像少女秀美的垂髫。春燕銜泥築起了新窩,它們的剪影拂過柳條兒印在淡綠色的水麵上,猶如一幅會動的水墨畫。水岸邊,花草爭榮,流連戲蝶。
陽春二三月,草與水同色。這春天呀,是我最為鍾愛的季節。
我喜歡在這時的午後,搬個藤編的小躺椅,坐在二樓的窗前,看遠方的水色春光。
窗外是碧波如洗的淮河,水麵上帆影寥寥,微波無瀾。陽光格外地溫暖,灑在身上有如蘇蘇那軟軟的毛溫撫過肌膚。我四下裏看了看,喚了一聲“蘇蘇”,一團大大的“雪球”喵的一聲,自樓道裏輕巧地跳躍了過來,伏在我腳下喵喵地叫了幾聲。蘇蘇是我養的波斯貓,一身雪白而柔順的長毛,憨態可掬,讓人愛不釋手,來店裏的客人見了它都喜歡逗弄一番。
蘇蘇是春棠上府一道可愛的風景線,而春棠上府則是我幾年心血經營下來的地方。它是揚州城內有名的食肆,也是我的驕傲。
我俯身把蘇蘇抱到肚子上,輕輕摩挲它的毛發,它一副很享受的樣子,懶懶地伸了下爪子,盤起身子閉上了眼睛。哎,有其主必有其貓,真是個懶洋洋的午後呀。
這會店裏沒什麼客人,小葉趴在櫃台前發呆。
而我亦是眼皮發沉,昏昏欲睡。
這西大街寬有丈餘,是揚州城著名的主幹道。平日,車水馬龍,人聲鼎沸。可我剛闔上了眼睛,從前頭上卻傳來了異樣的吵鬧聲,不知發生了什麼。我聽慣了噪音,也不關心窗外的情況。於是手撫著蘇蘇,春困如潮,我打算小睡一覺。
我微閉著眼睛,享受著午後的暖感。奈何那吵鬧聲似乎沒有停下來的意思,頗有擾人清夢的感覺。西大街人多雜亂,這裏的老住客早已對各種噪音置若罔聞,而我已經在這街上住了三年有多許。不知為何今天聽著有點小煩躁,總感覺有什麼事情要發生,這是怎麼了?
突然,一陣聲廝力竭的哭喊聲從遠方傳來,朝著春棠上府的方向越來越近。
“不要!不要抓小生呀!……救命啊!救命啊……”
“你還跑!你還敢跑!”
“不要打小生了……嗚嗚嗚……求求你!不要打小生了……”
我睜開眼睛,探身到窗邊朝外張望:就看到大概好幾丈外的糖人攤前圍了一圈人,人群中心似乎有個人正在往外擠,但那人力薄勢單,脫不得身,因為後頭還有幾個人扯著他的衣服往回拉。
嗯?我心裏疑竇頓生,發生什麼事了?
那群人把他抓回去,旋即施以一頓拳打腳踢。
“不要打小生了!哎喲!求求你們!”地上那人叫苦聲與求饒聲連綿不斷。
“叫你跑,叫你跑,你這個廢物!救了你你就是這樣報答我們的?白眼狼!”
“小生不是白眼狼!你,你血口噴人!”那人一聽“白眼狼”聲音陡然悲憤,一把推開跟前的人,猛地向前衝了過去。圍觀人群躲避不及,竟被生生撞倒了好幾個人。轉眼間,那人就跑到春棠上府跟前,但又被了抓住回去。這回打得更厲害了,逃跑之人隻能抱著腦袋滿地打滾,哀嚎不迭。
噔噔噔!小葉跑上樓來衝我喊道:“春棠姐不好了!春棠姐不好了!”
我回身瞪了他一眼:“誰不好了,我不是好好的嗎,我看你才不好呢。”
“呃,那個,小葉想說的是那個,有人打架了,打得好慘呀春棠姐,真的真的好慘烈好可憐。”
我又瞪了小葉一眼,那廝滿臉打抱不平之色,“你驚慌什麼,我又不是沒看見,又不是你挨打。大驚小怪。”
“那人快被打成豬頭了春棠姐,這怎麼行呀,光天化日公然以多欺少……”
“你別多管閑事,瞧著熱鬧就行了。”話音才落,底下又是一陣哀嚎,我探身看去,那地上的人像蹴踘一樣被人左踹右踢,好不淒慘。
“春棠姐……那人會被打死的。”
“走,下去瞧瞧。”
我把蘇蘇放到地上,和小葉一起下了樓。到了一層,就看到廚子徐娘和給她打下手的王貴、花妙站後廚門邊探頭探腦往外看,“都這麼閑呀,不用幹活嗎?”我斥了一聲,他們三人連忙把身子縮了回去。其時店裏僅有的兩個客人也把飯菜晾在桌上,跑到門口看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