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前夕的濱海機場候機樓,人頭攢動。耿誌勇手中拿著兩張機票,眼看飛機快要起飛了,卻遲遲不見女友李豔的身影。耿誌勇和李豔是大學戀人,他大她三屆。大學畢業後,耿誌勇選擇到李豔的家鄉濱海市就業,就是為了等她畢業後兩人可以繼續戀情、成家立業。如今,李豔畢業已近半年,他們原本說好,今天回耿誌勇的老家一趟。

耿誌勇給李豔打去電話,沒人接聽。他正不知所措,此時,看到了李豔發來的一條短信:對不起,我不能跟你走,我已經是熊占魁的人了,忘了我吧。

頓時,耿誌勇像遭了雷擊似的,腦子裏一片空白,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他立馬抓起地上的行李,發瘋一般奔出了候機樓。

耿誌勇上了出租車,往濱海市區飛奔。李豔為何不接我的電話?為何突然變卦?難道是熊占魁扣留了她?

李豔是濱海市順元物流公司老板李順元的獨生女。半年前,李順元因車禍去世,雖說李豔繼承了她父親數百萬遺產和順元物流公司,但她剛大學畢業,年紀輕缺乏管理經驗,公司實際上一直由副總經理熊占魁控製著。

耿誌勇以極快的速度趕到順元物流公司。他說找李豔,公司員工說她好幾天沒來公司了。耿誌勇二話不說,當即決定會一會熊占魁。

耿誌勇衝進熊占魁的辦公室,看到他正端坐在辦公桌前。耿誌勇朝熊占魁大叫:“李豔在哪兒?我要見她!”

熊占魁站起身,拿出一瓶紅酒,倒了兩杯,緩緩說道:“別急別急,你是李豔的大學男友耿誌勇吧?我聽李豔說過你,果然是一表人才。來來,咱們邊喝邊談。”

耿誌勇聽他似乎話裏有話,也想緩和一下情緒,勉強拿起了酒杯。

耿誌勇向來酒量不錯,按說幾杯紅酒應該不在話下。但今天不知怎麼了,他很快便醉意蒙矓,不久便昏睡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耿誌勇醒了過來,發現自己被五花大綁,還被關在一間黑暗的房子裏。熊占魁和保鏢牛壯就坐在一旁。

耿誌勇怒吼:“放開我!放開我!你把李豔怎麼了?”

牛壯走上前來,二話不說,一頓亂拳打得耿誌勇七葷八素,嘴巴流出鮮血。

熊占魁狠狠地說:“這次隻是給你一點兒教訓,不要不知好歹。明天你就離開濱海,離開李豔,滾得越遠越好,否則隻有死路一條。”

說完,熊占魁讓牛壯解開耿誌勇身上的繩索,接著兩人趾高氣揚地離開了。

耿誌勇跌跌撞撞地走到大街上,他越想越氣憤,最關鍵的是,他想見李豔一麵,想知道她的真實想法,多年的感情怎能說忘就忘?輕易放棄也不是他的性格,如果真這樣一走了之,恐怕永遠無法知道真相了。

當天夜裏,耿誌勇到李豔家裏找她,但撲了個空。他在門外等了一夜,李豔家裏就沒亮過燈。李豔沒在家裏,使他更加堅信之前的判斷——李豔可能是被熊占魁脅迫。找到她說不定就能救她於水火之中,畢竟他還深愛著她。況且,他也會些拳腳功夫,如果熊占魁不使詐,輕易也對付不了他。

第二天,耿誌勇在宿舍裏拿了一把菜刀藏在身上,然後坐車直奔順元物流公司,準備找熊占魁算賬。

耿誌勇大步闖進順元物流公司辦公樓。

一個保安認出了耿誌勇,好心地勸道:“你怎麼來了?你不怕死嗎?熊占魁惹不起,你還是走吧!”

此刻,耿誌勇聽不下任何勸告。他拔出菜刀,瞪著通紅的雙眼,一副人擋殺人、佛擋殺佛的架勢。正在上班的員工都嚇壞了,抱著頭四處逃竄。

在一片混亂中,耿誌勇直奔熊占魁的辦公室。踹開門一看,裏麵沒人,桌上一杯茶卻冒著熱氣。熊占魁肯定沒走遠,就在附近。

耿誌勇走出辦公室,見一個人慌慌張張地進了大門,正是熊占魁!

混蛋!想跑?沒那麼容易!耿誌勇飛奔出門想截住他,但還是晚了一步,隻能眼睜睜地看著熊占魁鑽進汽車一溜煙跑了。出門前,耿誌勇問保安,這幾天有沒有看到李豔。保安搖搖頭說沒有,接著再次勸耿誌勇趕緊離開。

耿誌勇鬱悶地回到自己租住的小屋,愕然發現有人光顧過了,他的鋪蓋、衣物、證件和幾千塊現金都全部丟失,桌子被掀翻,屋裏亂成一團,窗戶玻璃也被打碎了。

耿誌勇正納悶,房東驚魂未定地走了過來,惶恐地說:“你這是惹了什麼人呀?他們威脅說不能再讓你住在這裏,否則會殺了我。你趕緊搬走,就算是為了我們一家老小著想,我惹不起那些人啊!”

不用想,耿誌勇已知道是誰幹的了。他不想連累到他人,當天就搬走了。可是現在證件、財物都被拿走了,他能住在哪兒呢?他一掏口袋,裏麵隻有十幾塊錢,他幹脆到網吧裏過了一夜。

次日,耿誌勇趕到單位上班。沒想到,他還沒坐下,人事部經理就急匆匆地趕來,讓耿誌勇辦理離職手續。耿誌勇驚訝不已,忙問何故。

人事部經理歎口氣說:“老板的安排,我沒有辦法呀!我也不知道你招惹上什麼人了。”

耿誌勇大吃一驚,他熊占魁居然有這麼大的能耐?這麼多人都聽信於他?但鬱悶歸鬱悶,耿誌勇還是很平靜地辦理完離職手續。

離開公司大門,耿誌勇形容邋遢地在街上走著。此時,一輛保時捷跑車從耿誌勇身邊緩緩駛過。

耿誌勇隻顧著低頭往前走,沒想到那輛保時捷忽然又掉頭回來。一個年輕女子從車裏探出頭,脆脆地叫了聲:“歐總,你這是怎麼了?”

耿誌勇毫無反應,隻顧低頭趕路。

年輕女子下車走過來,又叫了一聲:“歐總——”

耿誌勇疑惑地朝周圍看了看,除了自己沒有別人。難道她叫的是我?真是活見鬼了!

耿誌勇感到莫名其妙,正欲邁步走,卻被年輕女子攔住了。

“歐總,你這是演的哪一出啊?想學包青天微服私訪?”年輕女子看著耿誌勇,一臉困惑。

耿誌勇又好氣又好笑道:“什麼歐總不歐總!莫名其妙!”

年輕女子急得直跺腳,說:“開玩笑也要有點兒分寸!搞得像個叫花子,你到底想幹什麼嘛!”

耿誌勇被弄糊塗了,站在那兒不知所措。

年輕女子拽著他說:“別鬧了,上車吧,我正要向你彙報情況呢。”

耿誌勇也急了,一甩胳膊,急促地說:“誰認識你!你是誰啊?”

年輕女子氣呼呼道:“你裝吧你!我是林小鳳!現在認識了吧!”

這個名叫林小鳳的女子看上去二十多歲,美貌時尚,氣質高雅。

耿誌勇望著她一字一句地說:“小姐,你認錯人了!我不姓歐,我從來沒見過你!”

耿誌勇轉身離去。林小鳳愣在那兒,徹底給弄糊塗了。此人明明是她的老板和情人、大唐房地產公司董事長歐潤堂,可他怎麼死不承認?說他在開玩笑吧,看來不像;可要說認錯了人,實在難以置信。他非但相貌與歐潤堂一般無二,連嗓音和走路的姿態也一模一樣,怎麼可能不是歐潤堂?!

林小鳳帶著一肚子問號回到車上,拿出手機撥打歐潤堂的辦公室電話,接電話的正是歐潤堂。這下林小鳳不得不相信,自己的確認錯了人。

半小時後,林小鳳走進了歐潤堂那間寬敞豪華的辦公室。

“天下竟然有這樣奇怪的事,我在街上看到一個和你長得一模一樣的人……不過他像個農民工。”

正要點煙的歐潤堂猛地一個激靈,關掉了打火機,疑道:“你說什麼?和我一模一樣?瞎編的吧?真有這樣的人?”

林小鳳說:“真的!剛才我在街上見到他,我一個勁管他叫歐總,弄得好尷尬。”

歐潤堂站起身,若有所思。他忽然從衣架上取下西裝,朝林小鳳一擺手,說:“走!帶我瞧瞧去!”

林小鳳一愣,很不情願地說:“一個街頭上很邋遢的人,有什麼好瞧的?”

然而,不管林小鳳怎麼推托,歐潤堂還是堅持要去。林小鳳拗不過,隻好開車帶他前去找尋。但那車子在周圍兜了好幾圈,也沒見到他們要找的人。歐潤堂陰沉著臉,顯得很失望。

林小鳳不想讓歐潤堂失望,接下來的幾天,她四處尋找,希望能找到那個和歐潤堂長得一模一樣的人。

功夫不負有心人,幾天後的一個早上,林小鳳終於發現了耿誌勇。林小鳳大喜,忙上前打了個招呼,開門見山地說:“跟我走,我的老板要見你。”

耿誌勇警覺地看著林小鳳,琢磨她究竟想玩什麼把戲。林小鳳說:“還記得那天我管你叫歐總嗎?你和他長得實在太像了,他很感興趣,或許他能給你安排一份好工作……”

耿誌勇想了想,最後答應跟林小鳳上車。他正需要一份工作,否則生存都成問題。

林小鳳給歐潤堂打電話,向他報告好消息。歐潤堂說:“別帶他來公司,在你家見麵吧。”

幹嗎要這樣?為何要把一個陌生的農民工帶到家裏?林小鳳剛表示反對,歐潤堂一句話把她頂了回來:“別爭了,照我說的做。”

林小鳳隻好照辦。不久前,歐潤堂帶著她來到濱海市投資項目,他在一個叫做海棠苑的高檔社區給她買了一處房子,平時也是他們的幽會之所。林小鳳帶著耿誌勇來到了家中,歐潤堂早已在客廳裏等著了。耿誌勇一進門,他就迫不及待地迎上來,朝耿誌勇上上下下仔細打量,還湊過去跟他比了比身高。

林小鳳得意地問:“沒騙你吧?你倆是不是像雙胞胎一樣?簡直就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歐潤堂喃喃地說:“沒錯!他簡直就是我的翻版!要不是親眼看見,我絕對不敢相信!”

耿誌勇站在那兒沒吭聲,但內心同樣很震撼。世上竟然有一個和自己如此相像的人,太不可思議了。

歐潤堂從衣櫃裏拿出自己的瑞邦西裝和老人頭皮鞋,非叫耿誌勇換上。這下兩個人更像了,仿佛其中一個是克隆出來的。林小鳳看著他們,有一種恍然如夢的感覺,心想:假如蒙上眼睛轉幾個圈,我肯定分不出誰是誰。

隨後,一向矜持的歐潤堂居然放下架子,與耿誌勇拉起了家常。耿誌勇說,他是家中獨子,大學畢業後才到濱海市工作。母親已經去世多年了,父親耿福順一人在安徽老家務農。

歐潤堂關切地問:“你年輕力壯的,怎麼弄得如此狼狽?是不是遇上麻煩了?”

耿誌勇撒了個謊,說他來濱海市找工作,不料剛下車行李就被偷了,弄得走投無路。歐潤堂說:“咱倆長得這麼像,也算有緣。我給你一份工作,你來當我的替身吧,需要的時候出麵幫我應酬一下,肯定誰都不會懷疑。我每月給你一萬元,怎麼樣?”

耿誌勇猶豫不決地說:“我很願意幹,就怕幹不好,我沒你這派頭。”

歐潤堂笑道:“這不用擔心,派頭是用錢買來的,有錢就有派頭。”

歐潤堂把一張銀行卡和一把鑰匙交給耿誌勇:“卡裏的5萬元你隨便花,找一找富人的感覺。我在海棠苑另有一間房,呆會兒林小姐帶你去。今後你就住那兒。”

誰說天上不會掉餡餅?耿誌勇喜滋滋地接過了銀行卡和房間鑰匙。歐潤堂聽說他手機也丟了,又給了他一部手機,以便聯絡。

耿誌勇提出想去浴場洗澡,他已經好幾天都沒洗澡了。

歐潤堂擺手道:“從現在起你就要進入角色,把自己當成歐潤堂,想幹嗎幹嗎,用不著請示。”

耿誌勇在一家浴場洗完澡,接著又到餐廳美美地吃了一頓。

酒足飯飽後天已經黑了,耿誌勇走出餐廳大門。街上燈火通明,餐廳對麵是一家生意興隆的大酒樓,不斷有客人進進出出。

一輛黑色奔馳商務車駛來。一個比常人高出半截的家夥下了車。耿誌勇突然心跳加速。這小子不是牛壯嗎?定睛一看,沒錯!正是他!熊占魁會不會也在這輛車裏?

耿誌勇躲在暗處窺探。如他所願,熊占魁果然跟著下了車,在幾名男子的簇擁下進了酒樓。耿誌勇大喜,心想:剛剛找到一份工作,跟著又找到了橫刀奪愛的仇人,今天真是太走運了!

耿誌勇定了定神,在路邊攤買了一把匕首藏在身上。他並不想殺人,隻想嚇唬嚇唬熊占魁。他向來怕軟不怕硬,何況受到一點兒恐嚇就退縮,未免太窩囊了。

耿誌勇走進酒樓,一間間包房找過去,終於在一間名為“快意軒”的包房找到了熊占魁。他和牛壯等人正吃著火鍋,談笑風生。

耿誌勇猛地推開門,大叫一聲:“熊占魁!”

熊占魁大吃一驚。耿誌勇一步步走過去,眼睛裏像是要噴出火來。熊占魁望著他喃喃地說:“想不到你會來。”

耿誌勇咬牙切齒道:“姓熊的你夠狠,但你以為我會退縮嗎?我就是舍了性命,也要找你算賬!快說,你把李豔怎麼了?”

沒想到耿誌勇如此不怕死,遇到這樣固執的家夥,熊占魁也有幾分顧慮,慢聲細語地說:“老弟你誤會了……”

耿誌勇火冒三丈,“啪”地一拍桌子,怒吼:“放你的狗屁!”

酒瓶翻倒,茅台酒灑了熊占魁一身。牛壯有口吃,此時他火了,瞪著兩隻牛眼道:“你小子是老……老和尚的木魚——欠……欠揍!”

牛壯挽起袖子,要對耿誌勇動手。熊占魁阻止了他,朝耿誌勇拱手道:“那件事的確對不起你,讓你受委屈了。你開個價吧,我照賠。”

耿誌勇冷笑道:“你仗著有幾個臭錢,好像所有的事情都能擺平!”

“希望如此。”熊占魁把自己的皮包扔到耿誌勇麵前,“這5萬元你先拿著,一切好商量。”

耿誌勇沉吟了一會兒,把皮包拿起來,說:“好吧。5萬元雖然少了點兒,但也湊合,關押毆打我以及害我丟了工作的事就算兩清了。”

熊占魁喜出望外,晃著大拇指說:“老弟真是個爽快人!來來,咱們痛飲三杯!再開一瓶茅台!”

耿誌勇擺手道:“慢!還有李豔的事怎麼解決?你要給我個說法!”

“李豔?”熊占魁愣了片刻,忽然笑著說,“我算是怕了你。她不是已跟你說清楚了嗎?這樣吧,咱倆也別爭了,讓李豔當麵表態,她願跟誰跟誰,怎麼樣?”

這個建議正中耿誌勇下懷。耿誌勇相信,若讓李豔自主選擇,她選的一定是自己,於是斬釘截鐵地說:“行!一言為定!當著眾人的麵,誰賴誰不是男人!”

熊占魁吩咐牛壯開車去接李豔。過了半個多小時,李豔來了。耿誌勇望著李豔,百感交集,可她卻顯得異常冷漠。

熊占魁把他與耿誌勇的約定向李豔講了一遍,最後說:“現在你選擇吧,跟他還是跟我?”

包房裏鴉雀無聲,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李豔身上。李豔隻稍作遲疑,就走到了熊占魁身邊。

耿誌勇一下子呆住了,感覺像是挨了一記悶棍。熊占魁得意地拍拍他的肩膀,說:“她願意跟我!你該死心了吧?”

耿誌勇沒有死心,他定了定神,朝李豔說:“你怕他是不是?有我在,你不用怕,怎麼想就怎麼說。”

李豔喃喃道:“我沒啥好怕的,我選擇的是他,你死心吧!”

耿誌勇做夢都想不到李豔竟如此絕情,心裏像針紮似的。他愣在那兒,臉上火辣辣的,仿佛被狠狠地搧了一記耳光。呆坐了好一會兒,耿誌勇才默默起身,轉身離去。

耿誌勇生性固執,但並不是惡人,不會做殺人放火的事情。他知道熊占魁是街頭混混出身,坑蒙拐騙什麼都幹,還坐過幾年牢,後來應聘到順元物流公司工作,竟然得到公司老板李順元的賞識,很快就升任副總經理。半年前,李順元因車禍死去後,順元物流公司幾乎已被熊占魁控製。有傳聞說,他利用開物流公司的便利幹走私的勾當。

走出酒樓大門,耿誌勇想到了離開。李豔如此絕情,濱海市已沒有值得他留戀的東西了。

耿誌勇踏出酒樓大門低頭往前走,冷不防有人在背後拍了他一下。耿誌勇的神經突然抽緊了,他倏地轉身,看到拍他的並非熊占魁的手下,而是酒樓的服務員。服務員將一把鑰匙和一張小紙條交給耿誌勇,二話不說轉身就走。耿誌勇感到莫名其妙,想叫住他問問,可是服務員頭都沒回。

滿腹疑惑的耿誌勇打開小紙條,上麵寫著:晚上等我電話!

耿誌勇一眼就認出來了,那是李豔的字跡。他想,看來是自己錯怪李豔了,她並非絕情,而是迫於熊占魁的淫威不敢說出真心話。耿誌勇心裏頓時豁然開朗,仿佛一下子從穀底飛上了雲端。

耿誌勇回到住處,焦急地等著李豔的電話。等了半個小時,電話終於來了。

電話裏,李豔對耿誌勇說:“我在錦宏公寓有套房子,3號樓16層B座。今晚11點你過來。”

難怪在她家裏找不到她,原來另有住處。耿誌勇激動之餘多了幾分小心,忙問:“你不怕熊占魁發現?”

“放心好了,他今晚不會回來的。我都安排好了,你來吧!”

他心疼這個女人。但為了以防萬一,他隨後給李豔打電話,提出把見麵地點改在他的住處。但李豔堅決不肯。

耿誌勇答應了,他沒有理由拒絕李豔的邀請。

李豔的房子位於錦宏公寓3號樓16層B座。時近午夜,走廊裏靜悄悄的。耿誌勇拿出鑰匙打算開門,不料門竟是虛掩著的,一碰就開了。屋裏亮著燈。

想到接下去將要與戀人相見,耿誌勇心跳得有點快。他走進陳設豪華的客廳,卻沒見到李豔。叫了兩聲也沒人答應。怎麼回事?假如她還沒來的話,房門怎會開著?耿誌勇警惕起來,心想莫非是熊占魁發現了?

耿誌勇作好了應變的準備,並小心翼翼地開始搜查。這是一套複式房。當他上樓來到主臥室的時候,心裏悚然一驚。隻見所有的櫥櫃都被打開了,裏麵翻得亂七八糟,衣物扔得滿地都是。床和牆壁的夾角裏似乎還躺著一個人。

耿誌勇衝過去一看,隻是虛驚一場。躺在那兒的不是李豔,隻是一條卷起的被子。

耿誌勇的心中充滿疑惑,李豔不是說好了要和他見麵嗎?怎麼沒看到人?房間怎麼這麼亂?難道有什麼突發事故?一想到這裏,耿誌勇忙再次撥打李豔的電話,但電話已經關機……耿誌勇納悶地離開李豔的房子。剛出門,他的手機響了,是歐潤堂打來的。

“我公司有個青川雅苑工程,明天上午舉行奠基剪彩活動,你代替我出席一下。你會開車嗎?”

耿誌勇說:“當然會!”

歐潤堂非常高興地說:“太好了!你開我的車去!這是一次考試,祝你成功!”

次日,耿誌勇開著歐潤堂的勞斯萊斯來到青川雅苑工地。剪彩活動規模很大,請來了管樂隊、儀仗隊,還鋪了紅地毯。耿誌勇頭一次出馬,難免有些怯場。他抱著多握手、少說話的宗旨,好在沒出什麼大婁子。盡管看上去似乎有些異樣,但所有見到他的人都對他恭恭敬敬,一口一個“歐總”。

活動結束,耿誌勇把車還給歐潤堂,告訴他一切順利。歐潤堂高興地說:“好!好!這下我放心了!”

耿誌勇也很高興。他已經通過了考試,成為一名合格的替身,生計問題不用愁了。

耿誌勇離開歐潤堂的公司大門,上了一輛出租車準備回家。車到了小區門口,他剛下車,忽聽得邊上有人喊:“耿誌勇!”

耿誌勇一回頭,見幾個男人突然朝他圍過來。耿誌勇心裏一沉,想作出反應已經來不及了,對方一擁而上,將他的雙臂緊緊抓住,反擰到背後。其中一人把證件在他眼前晃了晃,厲聲說:“我們是警察!乖乖地跟我們走!”

耿誌勇暗忖,什麼警察!分明是熊占魁的人!然而出乎他的意料,對方竟然拿出手銬,“哢嚓”把他銬上了。看來這夥人真的是警察。耿誌勇又困惑又憤怒,掙紮著喊:“你們憑什麼抓我?我犯了什麼罪?”

警察根本不搭理他,把頭套往他腦袋上一罩。耿誌勇頓時兩眼一抹黑。等頭套取下,他發現自己已經在審訊室裏了。

一名警官掏空了他的口袋,將他鎖在椅子上,開始審問他。另一個警察做記錄。

耿誌勇做夢都想不到,經常在電視裏看到的一幕竟然會發生在自己身上。他氣得差點兒爆炸,張著嗓子喊:“你們竟然徇私枉法亂抓人!熊占魁給了你們什麼好處?”

警官一愣,疑道:“你胡說什麼?熊占魁是誰?”

耿誌勇大叫:“別演戲了!你們跟他合穿一條褲子!我告你們去!如今是法治社會,我不信沒有講理的地方!”

警官看著他笑了起來說:“我演戲?明明是你自己在演戲!你把贓物藏哪兒了?”

贓物?什麼贓物?耿誌勇被弄得一頭霧水,堅決否認自己曾經盜竊過,警方肯定搞錯了。警官冷笑,放錄像給他看。

警官打開了筆記本電腦。隻見耿誌勇的身影出現在畫麵中。從他進入錦宏公寓3號樓開始,直至他乘電梯到16層B座,走進一個房間,十多分鍾後離開,全過程都被大樓的監視探頭拍了下來。

不看耿誌勇心裏還沒底,一看他反而坦然了,放鬆地架起了二郎腿。警官問:“看清楚了沒有?這個人是你吧?”

耿誌勇說:“是我沒錯。我去那兒是找人,不是做賊。”

警官拍著桌子吼道:“狡辯!案發那天晚上除了你沒人去過那兒,你不是賊誰是賊?”

耿誌勇理直氣壯地說:“這說明不了問題,賊也許是爬窗進去的。那套房子的主人是我朋友,我還有鑰匙。”

聽他這麼一說,警官也有些遲疑了,拿起從他口袋裏掏出的鑰匙看了看,對另一個警察耳語幾句。

警察走開了幾分鍾,回來又跟警官說了句悄悄話。警官朝耿誌勇一瞪眼,說:“你撒謊!房子的主人根本不認識你!”

耿誌勇愣住了。難道那套房子不是李豔的?有這可能!

耿誌勇喊:“房門鑰匙在我手裏,這總不是假的吧?”

警官沉吟了一下,決定帶耿誌勇去現場。來到錦宏公寓3號樓16層B座,房子的主人接待了他們。他是個陌生的中年男子。警察拿著從耿誌勇兜裏搜出的鑰匙,問道:“這把鑰匙是你的嗎?”

中年男子看了看,說:“是,幾天前我開門後忘了拔下來,不承想落到了小偷手裏。”

這下耿誌勇徹底傻眼了。警官冷笑道:“你的謊言穿幫了,現在你還有什麼話說?”

耿誌勇無話可說。他喉嚨裏像是塞滿了豬毛,憋得透不過氣。很顯然,中年男子和熊占魁是一夥的,李豔約他幽會壓根就是個圈套,目的是引誘他進入盜竊現場,把一頂賊帽子扣在他頭上,讓他進監獄。

隨後,警察押著耿誌勇前往海棠苑,在他的住處搜出了鑽戒、名表、金項鏈等贓物。毫無疑問,這些所謂的贓物是熊占魁派人放在他家裏的。但他渾身是嘴都說不清。難怪李豔堅持要去她的住處見麵,難怪她說全都安排好了,原來其中暗藏玄機!

耿誌勇突然仰天狂笑,像個瘋子似的,連警察都覺得毛骨悚然。

耿誌勇笑著笑著眼淚流了出來。他做夢都想不到李豔還有做演員的天分,演得多逼真啊!

耿誌勇的心仿佛被一隻利爪撕扯著。他覺得自己真的要瘋了。

海棠苑是個安保措施嚴密的高檔社區,從未發生過刑事案件。警車的突然出現引起了轟動,不少人跑來看熱鬧,林小鳳也在其中。她吃驚之餘立即通知歐潤堂,說他的替身被抓了。正在開會的歐潤堂也很吃驚,急忙中斷會議,趕來了解情況。

林小鳳告訴他,據說耿誌勇犯的是入室盜竊罪,金額還不小。歐潤堂聽罷雙眉緊蹙,一根接一根地猛抽煙,嗆得林小鳳直咳嗽。林小鳳不滿地說:“抓就抓唄,你幹嗎急成這樣?犯得著嗎?我早說了,他不是好人!”

歐潤堂不耐煩地說:“他是不是好人我不在乎,我在乎的是不能讓他坐牢。趕緊替他找個律師,要找最好的,費用不計。”

林小鳳隻得聽從歐潤堂的話,給耿誌勇找了一個在業界很出名的張律師。

不久,法院開庭。張律師在辯護時指出,耿誌勇雖盜竊金額較大,但他是因為揀到了鑰匙臨時起意,而且是初犯,此前沒有任何犯罪記錄,應考慮從輕判處,給他一個重新做人的機會。

最終,法官接受張律師的意見,判處耿誌勇有期徒刑3年6個月。法官同時告訴耿誌勇,若不服判決,可以在15天內提出上訴,否則判決將自動生效。

歐潤堂對這個結果很不滿意,怪張律師不賣力,給他的6萬元律師費算是白花了。

熊占魁對這個結果同樣不滿意。他煞費苦心設下圈套,本打算讓耿誌勇在牢裏呆10年以上,可沒想到贓物中的那枚鑽戒鑒定下來竟然是假的,導致犯罪金額大幅降低,僅判了3年半!真他媽可惡!他懷疑李豔對耿誌勇舊情未斷,把鑽戒調了包。但李豔堅決否認。沒憑沒據的事情,他已無心追究,耿誌勇才是他的心腹之患。

耿誌勇在規定期限內沒有提出上訴,對方的陷阱設得幾乎滴水不漏,連張律師都沒有辦法找到他無罪的證據,上訴又有何用?耿誌勇被關進監獄,開始了鐵窗生涯。看著緊閉的鐵門和身上的囚服,耿誌勇怨憤滿腔,卻無處發泄。

監獄裏,耿誌勇度日如年。幸好3年半刑期不算太長,他暗暗發誓,等出去了一定要報仇,讓陷害他的人付出代價!

幾個月後的一天,管教通知耿誌勇,說監獄長要見他。耿誌勇心裏打起了小鼓。監獄長約見,這一去不知是福是禍?

耿誌勇來到辦公室,畢恭畢敬地站在監獄長方遠麵前。方遠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突然問了個耿誌勇意想不到的問題:“你認識林小鳳?”

自從入獄後,耿誌勇一直在為自己的處境擔憂,這個女人幾乎從他腦子裏剔除了,所以愣了片刻才回答說認識。

方遠接著問:“你跟她什麼關係?”

耿誌勇遲疑道:“算是朋友吧。”

耿誌勇很想反問一句,你也認識林小鳳?但想到自己的犯人身份,還是忍住了。

方遠轉移了話題:“你之前的表現很好。你要繼續努力改造,重新做人。沒事了,你走吧。”

耿誌勇唯唯諾諾地退出。方遠莫名其妙的問題,讓他摸不著頭腦。然而,等耿誌勇離去後,方遠卻坐在椅子上蹙眉沉思,圓珠筆在手指間繞來繞去。

幾天前,一個開公司的老同學給他打電話,請他到希爾頓酒店吃飯。方遠準時赴約,看到老同學和林小鳳都在等他。沒坐多久,老同學推說有事先走了,留下方遠和林小鳳單獨在包房裏。林小鳳拿出一個禮品盒送給方遠,說是兩罐台灣高山茶。方遠笑了笑說:“都是明白人,你就別兜圈子了,找我什麼事?”

“那我就直說了。”林小鳳道出,她表哥耿誌勇犯盜竊罪判了3年半,在濱海市監獄服刑,想請方遠幫忙把他撈出來。

方遠打著哈哈道:“林小姐,你燒錯香了,我可沒這麼大本事。”

林小鳳說:“我求你也是出於無奈。我表哥心髒病很嚴重,隨時都可能發作,有生命危險。”

方遠搖頭道:“這話說得太誇張了吧?據我所知,他練過武功,身體棒得很。他還是大學散打隊的隊長”。

見林小鳳愣在那兒,方遠接著說:“怎麼?你不知道他練過武功?你這當表妹的也太粗心了。”

林小鳳有點兒窘,支支吾吾道:“我平時跟他聯係不多,有些事還真不了解,但他有心髒病是真的,能不能讓他假釋或保外就醫?”

方遠搖頭道:“哪有這麼簡單。犯人保外就醫有一套嚴格的程序,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的。至於假釋,難度就更大了。”

林小鳳不肯罷休,攔著方遠軟泡硬磨。方遠正色道:“你磨上三天三夜也沒用,違規的事情,我絕對不能做,對不起了,林小姐。”

林小鳳歎了口氣,無奈地說:“你有難處我理解。給你添麻煩了,不好意思。這兩罐茶葉請笑納。”

說著,林小鳳把禮品盒塞到方遠手上。

方遠也是閱曆豐富的人,對這種暗渡陳倉的把戲一目了然。要是換作別人,他早就拂袖而去了。但麵前這個女人美貌高雅,笑靨如花,方遠實在拉不下臉。他掂了掂禮品盒,望著林小鳳道:“說句不客氣的話,要真是茶葉我就收下,如果還夾帶著別的東西,那你就是存心整我,讓我犯錯誤了。”

林小鳳張口結舌,一臉尷尬。

監獄在進行改建工程,水泥、黃沙、磚頭等建材源源不斷地送來。犯人們在管教的帶領下參加勞動,把建材卸下車,搬運到工地上去。耿誌勇拚命幹,一個人的工作量抵得上三四個人。

與耿誌勇搭檔的人綽號“滾地龍”,原本稱霸監獄,耿誌勇初入監獄時,就受過滾地龍欺負。後來,耿誌勇忍無可忍,奮起反擊,由於他的拳腳功夫相當了得,滾地龍明刀明槍打不過他,再也不敢輕易招惹這個硬骨頭。

眼看耿誌勇如此賣力,滾地龍諷刺道:“你小子吃錯藥了,想當模範戴大紅花?你看看大家,有幾個像你這樣賣力的?”

“我想爭取減刑,早點兒出去。”

耿誌勇嘴上這麼說,其實心裏有難言的苦衷。屈指算來,入獄已快滿一年了,他在恐懼和焦慮中備受煎熬。他隻能拚命幹活,盡量什麼也不想,在疲憊中尋找解脫。

這天,工地上到了一車鋼筋。管教吩咐耿誌勇找幾個身體強壯的人搬運。滾地龍自告奮勇:“算我一個!咱倆搭檔!”

耿誌勇和滾地龍扛起鋼筋,送到指定的地點。一捆鋼筋一百多斤重,幾趟下來兩人都已汗流浹背。滾地龍提議歇一下,耿誌勇沒答應。滾地龍不滿地說:“幹嗎這麼賣力?這是造監獄,不是造你家小樓!”

耿誌勇說:“還是呆會兒再歇吧,別讓管教說我們磨洋工。”

“什麼德性!還真想當模範了?!”

滾地龍嘀咕著站起來。兩個人扛著鋼筋朝百米開外的地點走去。途中有一堵尚未拆除的磚牆,因失去支撐已經搖搖欲墜。當他們從磚牆下經過時,滾地龍突然叫了聲:“不好!”邊喊邊扔下鋼筋,撒腿就跑。隨後那堵磚牆轟隆一下倒塌了。耿誌勇措手不及,眼睜睜看著磚頭和水泥塊劈頭蓋腦地朝他砸下來,危急關頭,有人猛地將他撲倒在地,充當了他的人肉盾牌。

這場突發事故驚動了周圍的人,大夥紛紛跑過來,七手八腳從廢墟中扒出了耿誌勇和他的救命恩人——一名管教。耿誌勇僅受了點兒皮肉傷,那名管教卻傷得不輕,血流滿麵,不省人事。眾人趕緊把他抬上車,送往醫院搶救。

盡管這場事故的調查沒有明確結果,磚牆倒塌究竟是人為還是意外難以判斷,但耿誌勇心裏明白,這絕對是謀殺,否則磚牆為何早不塌晚不塌,偏偏在他經過的時候塌?

耿誌勇心裏充滿了感激:要不是那名管教舍命相救,也許明年的今天就是我的忌日了。公安機關冤枉了他,原本他耿耿於懷,但現在這個結終於解開了。這事怪不得公安機關,隻怪熊占魁太陰險,給他設了個死局。非但如此,竟然還追殺到監獄裏來,非要置他於死地不可!

在監獄外,歐潤堂也在積極行動,試圖營救耿誌勇。這天,張律師再次來到監獄,與耿誌勇見麵。

張律師開門見山道:“我來是受林小鳳小姐的委托。”

其實,耿誌勇一直不明白,為什麼歐潤堂和林小鳳要對他那麼好,非要如此盡心盡力幫助他。他與他們兩人連朋友都不算,最多隻算是老板與員工的關係。

張律師拿出一份委托書給耿誌勇看了看,上麵有林小鳳的簽名,說:“她說你有嚴重的心髒病,要我替你爭取保外就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