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司諾。
藍城是個美麗的城市。道旁總是香樟,在馬路邊延成兩條守護線,隨路麵消失於地平線盡頭。中央廣場的音樂噴泉永遠都放著那首卡農。模仿普羅旺斯的薰衣草花田建造的小薰衣草田,花開旺季散發刺鼻的香味。喔,薰衣草的花語是,等待愛情。還有簡單透光的車站,像通往某個未知世界的水晶車站。
光線恰當的形成一個五彩斑斕的巨大玻璃球,我,我們,在這座小城卑微而努力的想要過好自己的生活。
藍城的天空沒有烏雲,這裏很少下雨。太陽似乎也會倦,沒有那麼惡毒。光線穿過香樟,在路麵留下一個個斑點。調皮的孩子爬上去,被嚴肅的管理員叔叔拎下來。狗狗屁顛屁顛跑到樹下,抬腿,留下屬於自己領地的印記。
如果這城市可以留下印記,宣布占有。為什麼我依然覺得,呆了14年的這裏,還是沒有屬於我的影子。我想去外麵的世界看看,看看快腳步,跟隨快腳步,或許做個白領,或許做個領班,或許坐在辦公室裏敲打文字到腰酸背痛。原諒我這麼迂腐,那畢竟是錢最多的生活方式。
沒有錢,任何事都幹不了。
等待。
藍城像個沉睡的公主,等待某個王子前來。
等待了14年,依舊等待。明明覺得沒有屬於自己的影子,為什麼走到某些角落還是會浮現兒時的剪影,像黑暗裏的白色幕布,持續放映在腦海,偶爾卡帶,記憶出現唐突的一塊白。
小時候身體不好,剛出生的那幾天便病危。醫生下了死亡通知書,父母拒簽。說什麼也拚死拚活的把我拉回來,看來閻王爺不收我。身體弱,看見宣傳單,於是被父母送去學跆拳道。起初我討厭那個東西。
但是子桑說,女孩子要堅強,
於是重新看待,突然發現那是個好東西。鍛煉,磨練,汗水,淚水,一應俱全。我開始喜歡,因為子桑說,做個堅強的女子。
子桑。
如果現在我們還和兒時一樣要好,是不是也該一起計劃未來了。
遇見陸小澤是在一次比賽集訓上。因為成績下降,父母打死也不讓繼續訓練。於是哭著打電話給教練,保證下次的成績。又哭著趕往道管,到的時候已經開始做準備活動,兩兩一組,餘下個男孩子單單站在一旁。教練指指他站的方向,我回頭看教練,教練純淨的眼眸像溫暖的泉水。我抹著眼淚走向那個男孩子。
壓肩,拉手部韌帶,互拉韌帶。
後來我倆是那個團隊的領陣,於是沒有調換準備活動的搭檔,也沒有女的可以再調給我。一起訓練,一起準備活動。
清楚的記得兒時,教練有事不在,讓他代替管理。於是我鬆口氣,癱坐在地上不起來,陸小澤說,快起來練了。那時我竟是討厭他的:“不起,你要幹嘛嘛。”一旁的夏曼本想起來,見我如此,也賴在我旁邊不起。陸小澤搖搖頭,不再囉嗦。
夏曼問我,為什麼討厭陸小澤,我也似乎答不上來。
夏曼說,那時那麼討厭他,現在又跟著他跑了,還屁顛屁顛跑得歡很,我真沒良心。
嗯,確實吧。盡管我還是想不起來當時為什麼討厭他。
司諾你變了。
這似乎是夏曼說的,嗯,夏曼也變了。
兒時的跆拳道上,我活潑開朗,有假小子性格。夏曼溫柔膽小,總是跟在我身邊。現在卻反了,我竟然在不知不覺間沒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情懷,夏曼卻開朗到不成樣子。
我的家在藍城某個角落的院子,有假山,花壇。這些都是後來建的。起初起這座新大樓的時候,院子裏的小房子旁堆滿沙山與石子山。在沙山挖陷阱,做火車隧道,做螞蟻王國。挑釁門衛,看著門衛漲紅的臉哈哈大笑。
院子裏原先有隻黑貓,是野貓。我們把它喂熟了,後來它逢人路過邊伸著爪子要東西。那貓很漂亮,寶綠色的眼睛,像黑夜璀璨的星。後來它不知去向。
某個冬天的夜晚,一聲貓叫劃破了夜空。接著院子裏就停電了,人們出來看出了什麼事。門衛從攔網的供電器材裏拖出一隻白貓的屍體,這是第二隻了,冬天臥在變壓器上取暖而被電死的可憐的野貓。那白貓有些虛胖,被門衛丟在垃圾車裏,它的腹部被燒焦了,有人說不知道電熟的貓肉好不好吃。
躺在垃圾車裏的白貓,還睜著寶綠色的眼睛。眼神空洞。
每天要坐公交車去上學,我喜歡坐在最後一排,看沿路的街道,沿路的香樟。路過中央廣場,噴泉依舊放著卡農。薰衣草花田裏有幾對情侶,附耳說著悄悄話。有人在喂白鴿,那些白鴿是自己飛來的,人們常拿穀物去喂。
攤開手,白鴿撲著翅膀飛躍上來,細細啄那些穀物。陽光繾倦,光線剛剛好。有人在拍照這一副中央廣場白鴿圖。相機離的太近,一閃,白鴿飛走了。鏡頭裏隻留下個模糊不清的白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