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敏之下馬走到趙貴的麵前的時候,一個千戶正在向趙貴稟報。
“大人,蒙古降卒和朝鮮降卒近千人,雖然已經收繳了他們的武器,但是這麼多人聚在一起,少有煽動,這些人就是禍患,不如......?”
“不如什麼?慕詩你個混蛋,你叔叔的殺伐果斷你沒學著,那些玩心眼的本事,你倒是學了個十足!”趙貴微微冷笑著,那臉色,在夕陽中,看起來有著那麼幾分淒厲。
“不就是怕殺俘不祥,怕擔上這個幹係?不是這幫家夥,咱們的這場仗能打成這樣?留著他們?你們答應,你得問問死去的那些兄弟,答應不答應!”
他頓了頓,看到朝著自己走來的陳敏之,眼皮子耷拉下來:“放手去做,有什麼事情,我擔著就是!”
慕詩應聲而去,趙貴抬起頭來,似乎是自言自語,又似乎是說給陳敏之聽:“韃子們一個不留,這些為虎作倀的家夥,難道以為逃得掉?”
“勝了?”陳敏之看起來有些狼狽,但是和趙貴比起來,神情卻是從容得多,仿佛他沒聽剛剛趙貴下令屠殺俘虜一樣。
“勝了!”趙貴有些甕聲甕氣的說道,容七分明注意到,在說這“勝了”二字的時候,趙貴的嘴角不由自主的抽搐了一下。
“折損很大?”陳敏之繼續問道,其實,就是容七也知道,這純粹是廢話,看這一摞摞擺開的穿著風字營服色的官兵屍首,就知道這一仗打得多艱苦了。不過聽剛剛他們的對話,似乎是全殲了這些敵人,如果是這樣的戰績的話,這樣的損失,倒是可以接受,打仗嗎?哪裏有不死人的。
“士卒折損六成以上,火器營基本打幹淨了,馬隊也剩下不到一半,馬隊千總丘時戰死,火器營也死了一個千總!”趙貴用粗糙的雙手,用力的揉了一下自己的臉皮,這一仗,打得丟臉啊,新義安的精銳和大人的馬隊,幾乎被我一手葬送了,我怎麼向大人交代!”
那邊被士兵們牢牢看住的俘虜們,猛地騷動起來看到手持長槍一臉漠然的士兵,朝著他們走來,就是傻子也知道要發生什麼事情了,求生的欲望,迫使他們大聲的叫罵,怒吼,甚至試圖從那刀口槍尖中,找出一條生路出來。
不過,這一切都是徒勞,一隊隊長槍兵走過來,有條不紊的將他們手中的槍頭,送進他們的身體,那神情,不像是在殺人,就像他們每天早上都要進行的刺殺訓練一樣,高效,迅速,準確!
“看見沒,就是這般畜生,將咱們的百姓,頂在前麵,他們混在百姓中間,就那麼逼了過來,慈不掌兵,慈不掌兵,嘿,這話我今天算是明白啥意思了,我就那麼稍稍猶豫了一下,這幫畜生就靠過來了!”
趙貴臉上露出一絲苦笑,鉤槍手和火器營之間的配合,有著巨大的弊端,也在這一場戰鬥中體現出來了,無論是鉤槍手還是火槍兵,要是被善於搏殺的敵人混進隊伍,這就是一場災難。
鉤槍手的長槍,由於長度過長,對於已經到了自己身邊的敵人,根本毫無辦法,他們保護火槍手,但是,誰來保護他們。而火器營,他是在被敵人衝進隊列後,是揮舞著火槍和鐵叉,與這些拿著長刀短劍的敵人搏殺,他們死在他們不應該死的戰鬥中。
沒有了火槍的傷害輸出,對於接踵而來的韃子騎兵的集團衝鋒,鉤槍手們,幾乎就是在以命換命。
“陳大人,你一定要把我說的告訴大人,咱們的兵種太過於單一,咱們太依仗火器了,一旦咱們的火器發揮不了作用,麵對韃子這樣的強敵,我風字營耗不起啊!”
“我會的!”陳敏之點點頭,看著眼前這個眉毛間盡是疲憊的男人,看著這如血殘陽,如海蒼山:“我不僅要把你說的帶給大人,你看到的,我看到的,這一切,我都會詳細的告訴大人,你不用擔心這個!”
“對!”容七在心裏說道,“你還是擔心下自己吧!”馬隊是怎麼樣的寶貝疙瘩,就是連他也知曉,居然一仗就被你打殘了,恐怕大人看到了戰績,有點欣慰,看到了這戰損,怕是就有點心疼了。殺敵一千,自傷八百,這道理大人不會不知道,但是看到自己辛苦攢下的家當,就這樣被這個敗家子折騰,高興得起來,那才是怪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