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叫什麼叫?沒本事看住自己的老公,還要丟人現眼?哼……”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吃水果的丁紅梅,聽到樓下傳來的叫聲,不悅地大聲斥責。
柯忻抱著孩子,不顧外麵正下著瓢潑大雨,一頭紮進大雨中。她聽不到懷裏孩子的哭鬧聲,眼前隻那兩具瘋狂扭擠著的慘白的身體。
她不停地跑著,機械地緊緊地抱著懷裏的孩子,好像後麵有千軍萬馬在追殺一樣。
突然,隻聽耳邊傳來“嘎吱”一聲汽車刹車的聲音,她感覺雙臂一陣刺痛,雙臂不由得一鬆,懷裏一空,抬起頭,就看到空中飄著的小身子,像一片狂風中的落葉。“轟”的一下,她的腦袋一片空白,停止了一切思想,她傻傻地看著,也忘記了所有的動作。
隻聽“啪”的一聲大響,像是一把大鐵錘,直直地砸在她的心上,她的心髒瞬時停止了跳動。周圍的一切已經停止了運動,她聽不見大雨的聲音,也聽不見來往車輛尖銳的鳴叫聲。柯忻愣愣地看著路上以一小團為中心的那一攤紅,慢慢地散開來,和著雨水,成了一條條血流,看著那血水,越散越開,顏色也越來越淡,她傻傻地看著,像一根木樁一樣,運動神經完全罷工。
撞到柯忻母女倆的車上的人,見出事了,不敢做任何停留,“呲”的一聲,車子吐了一口氣,飛快地逃躥了。
如電影中的慢動作,柯忻慢慢地一步一步朝地上血肉模糊的那團走過去,然後,蹲下身子,把地上的女兒抱起來,嘴裏不停地念念有詞:“寶寶,不痛,乖,不痛,媽媽帶你到一個沒有痛苦的地方去,寶寶,不痛,馬上就好了,馬上就不痛了……”
在瓢潑大雨中,可以看到詭異的一幕,一個女人,全身是血,手上抱著血肉模糊的已經看不清原狀了的一團。在偶爾有車輛來往奔馳的馬路上,如木偶般,機械地慢慢走著。在這場難得一見的大雨中,在這個傍晚,好像這個世界已經沉睡了一樣,在路上沒有見到一個人影,除了偶爾有車輛,鳴叫著飛馳而過,激起一波灰色的水花,飛濺的水浪,像一盆盆大泥水,從柯忻身上迎頭淋下,流成一條條泥流,很快又被上麵如潑水般的雨水淋下來,衝涮幹淨。
柯忻像是沒有了知覺一般,一無所覺,一直機械地走著,她一點都不知道疲倦,一直走著……走著……
不知道走了多遠,不知道走了多久,沒人注意,柯忻自己也沒有注意。她隻有一個念頭,帶著女兒離開,離開這個地方,這個肮髒的地方,這個吃人的社會,去一個沒有傷害,沒有痛苦的世界,母女倆幸福地生活。
黎明前的黑暗,伸手不見五指,陣陣海浪拍擊著海岸發出的聲音,震耳欲聾。如木偶般的柯忻,直直地走著,前麵就是大海,她一無所覺,所有的感官已經遺棄了這個軀體的主人,她一直走……一直走……
腳下已經是海水了,慢慢地,她的小腿已經泡進了海水裏,已經有高高的海浪,飛起來,朝她迎麵撲來,把她荏弱的身體,撲得一個個趔趄。但,還沒有倒下去,所以,她固執地走著……
海水一點一點地漫上她的膝蓋、大腿,腰,她站住,低頭慈愛而深情地看著懷裏已經變成慘白的肉團:“寶寶,別怕,媽媽會陪著你,帶你到一個沒有痛苦的地方去。寶寶,認真看看,好好記住媽媽的樣子,到了那邊別調皮走散了,要跟著媽媽走,知道嗎?寶寶,乖,別害怕……”
“寶寶,媽媽再給你唱世上隻有媽媽好,你要記住,如果走散了,記得循著媽媽的歌聲來找媽媽,誰都不要相信,特別是男人,我們母女倆相依為命,記住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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