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了!就快了!
城門的輪廓逐漸清晰,雲映芷眼前一亮,愈發用力的朝城門的方向奔跑。
“唔——”
她情不自禁地發出一聲悶哼,隨即像迎麵與物相撞,身子搖搖晃晃,最終狠狠地往後仰去。
深埋進她肩胛骨的長箭,“噗”的一聲,貫穿了她肋骨,將血淋淋的箭頭指向死氣沉沉的夜空。
一陣低微的腳步聲傳來,走近她身邊,冷哼一聲:“果真是你!”
雲映芷從喉嚨裏發出一聲低笑,艱難地側過身,血水順著她的胸膛,和雨水混在一起。
她強撐起身子,扯下遮擋那張醜陋臉頰的麵紗,唇邊是紅的血跡,如同一隻行走在漫漫長夜的厲鬼。
“你活不長了!”她朝傅琮唾了一口血水。
傅琮緩緩往前走了兩步,蹲下身,從懷中取出一塊帕子,覆在手上,然後隔著那塊帕子,捏住了雲映芷的下巴。
他一臉嫌惡地說道:“怎麼?看我兵敗山倒,就要投向傅彥了?”
他狠狠地捏著雲映芷的下巴,逼著她仰起頭,口中的血水順著他幹淨的帕子流下,他冷笑一聲,道:“你別忘了,傅彥和任素言可是一夥兒的。你是誰?當初可是你給我的兵領的路,在任府大開殺戒。那個女人狡猾似狐狸,你覺得你投奔了傅彥,她就會放過你?”
雲映芷在他的鉗錮下,擠出一絲令人頭皮發麻的笑容:“哈...哈哈...哈哈哈哈!”
傅琮皺了皺眉眉頭,鬆了手。
她含淚狂笑不止,半晌才從泥水裏抽出肮髒的手掌,輕撫向臉頰,聲音顫抖:“我的這張臉,原本是國都數一數二的傾城之姿。卻因為你,盡數被毀。”
“我為了你,害死了我全家。為了你,我堂堂大嶽名門望族之女,去嫁給雍親王為妾。”她目光猛然一亮,雙手撐在地上,想要站起身來:“我自認夠心狠,夠手辣。沒想到和你比起來,竟是九牛一毛。你可以逼死自己的親妹妹,也可以殺了自己的親兒子!”
到最後,雲映芷幾乎是扯著嗓子嘶吼。這一聲吼,仿佛費盡了她渾身的氣力,雙肘一軟,沒能站起來。
傅琮的目光有一瞬的訝異,隨即那訝異便被一種挫骨揚灰的憤怒取代,他猛地揪住雲映芷的衣領,雙目瞪得渾圓:“你知道了,你早就知道了?”
雲映芷仰頭大笑,笑聲淒厲:“是啊。我早就知道了。否則,你又怎麼會落到如今的下場!”
她望著傅琮怔神又憤怒的神情,俯身拍地,水花四濺。她的笑聲散落在風雨裏,恍若一曲礦石絕人的哀樂。
“你阻止了我,不過是晚死幾天罷了。”雲映芷笑道:“想做皇帝?去閻羅王那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京城你是破不了的,不過......”
雲映芷悄悄靠近他的耳畔,低聲道:“你可以殺了任素言,大泄心頭之恨。是她一步步砍掉你的臂膀,一步步將你逼到這等地步。就連我,都是她的棋子!”
夜雨裏,傅琮滿臉水霧,眼瞼猩紅:“你不恨她嗎?你為什麼做她的棋子!”
雲映芷抬起顫抖的手,撫摸著他的臉頰,用近乎魅惑的聲音說道:“我自然恨她,不過...”
她目光陡然狠厲起來,話鋒一轉,每一個字都像是咬著血肉吐出來的:“我更恨你!”
傅琮聞言,隻覺周身發寒,渾身顫抖,鼻翼翕動,目光如毒,死死地盯著雲映芷。
突然,伴著“啊”的一聲怒嗬,他猛地抬手,將插在雲映芷胸前的斷箭,狠狠地扯出,鮮血噴了他一臉。
雲映芷悶哼一聲,再次重重地仰頭栽去。
傅琮仍不解恨,起身踩向她的傷口,腳掌在上頭打著轉兒。
更多的鮮血順著他鞋的邊緣湧了出來。
雲映芷雙目瞪得渾圓,縱使雨水滴落她的眼睛裏,也一眨不眨。她像隻死魚一般,無力掙紮。
很快,一股腥澀的血味在空氣中彌漫開,在風雨中愈發濃烈。
她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朝傅琮勾了勾唇角,用自己都聽不到的,斷斷續續的聲音說道:傅琮,我在地獄等你!
至死,她那雙皮肉相黏的眼睛,也沒能闔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