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紅的宮牆被雨水浸染成血色,梁佑臻一手撐著傘,一手緊握著任素言的手,在諸多宮人的眾目睽睽之下,緩緩朝宮門前走去。
一路上,他的唇角忍不住向右揚起,時不時有淡淡的笑聲從喉嚨裏發出。
任素言問道:“你在笑什麼?”
梁佑臻停下腳步,舉起兩人十指緊扣的雙手,眉目彎彎:“因為這個。”
任素言的臉上有一瞬的羞赧,她催促著他快走,問道:“你來京城真的帶了三千鐵騎?”
“自然是假的。咱們的皇帝是真想要與大曆結好,怎麼會讓我帶兵來滋事。”梁佑臻滿不在乎地答道。
任素言愣了愣,忍不住撲哧出聲。
兩人一路走到宮門口,眼看著驛館的馬車遙遙在望,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聲音喚住了二人的身影。
傅彥手持紙傘,奔至二人跟前時,衣裳仍被打濕了。
任素言與梁佑臻相視一眼,朝他道:“聽聞皇上方才向東宮傳了聖旨,命太子平息函州叛亂,太子政務在身,還來此做什麼?”
傅彥抿了抿唇,沒有多言,隻是收了雨傘,朝任素言深深地施了一禮:“多謝!”
任素言淡淡一笑,低聲道:“太子為何事言謝?”
“王妃為我著想,豈止一件事?”傅彥誠懇地說道,他知道任素言之所以沒讓她參與調查雍親王謀逆之事,正是因為怕皇帝因此懷疑他勾結外戚。思及過去種種,他對任素言的感激早已不勝言表。
任素言笑道:“我這個人向來唯利是圖,可總有些油水,是不能自個兒撈的。殿下與我相識一場,我便順手將這些撈不著的油水拱手相送,稱不上大恩,太子不必言謝。”
傅彥望了一眼梁佑臻,道:“碩王可是要回大嶽了?”
梁佑臻看向任素言,道:“隻怕還要待上一陣。”
隻怕她要親眼看著傅琮的人頭落地,才甘心!
傅彥心中明了,拱手道:“我定摘下逆賊頭顱,以祭天地。”
任素言笑著點了點頭,她透過雨幕望見道路的盡頭,兩側朱紅的宮牆內,一群宮婢們簇擁著一個撐著大傘的女子,朝這邊蹣跚而來。
雨勢愈演愈烈,伴著呼嘯的寒風。那女子迎風撐傘,走得十分艱難。她身側的宮婢仿佛在勸著她,她卻搖了搖頭,衝宮婢們揮了揮手,那些宮婢便停下了腳步。
在那把大傘的襯托下,她顯得格外瘦弱。冷風凜冽,她幾乎是用肩膀扛著大傘,緩緩行進。
就在她離他們還有十步之遙時,她忽然停下了腳步。
任素言從她的目光中看到了一絲期望和怯意。
傅彥也注意到了她,短暫的詫異過後,他又想起今日與她爭執的情形,不免生出愧疚之情。
“太子妃果然是個賢良之人!”任素言淡淡道。
傅彥喉嚨發澀,隔著雨幕,目光幽深地望向魏彤,過了半晌,才道:“她待我,極好。”
任素言會心一笑,道:“既然如此,太子殿下就珍惜眼前人啊。”
傅彥木訥地點了點頭,朝他們行過禮後,便徑直朝著魏彤的方向走去。
魏彤見狀,眸中流露出喜色,忙撐著傘迎了上去,奈何路滑傘重,她腳下一滑,身子朝前傾去。
傅彥眼疾手快地攬住了她,她一時手忙腳亂,猛一收傘,傘上殘雨濺了傅彥一臉。
魏彤忙丟傘去尋懷中帕子,手才鬆開,便被傅彥攥住,她不禁雙頰燒起紅雲,雙眸泛著像被雨水衝刷過的明亮的光芒。
隻見傅彥彎腰撿起傘撐開,柔聲道:“反正也濕了,哪裏還在乎這一點兒。”
魏彤埋下頭,小心翼翼地說道:“是臣妾魯莽了。”
傅彥握緊她的手,認真道:“對不起,是我讓你擔心了。”
魏彤抬眸,秋水似的眸子在他臉上顧盼生輝。
傅彥溫柔一笑,牽牽著她的手,朝東宮的方向走去:“今天雨寒,書房太冷,不知我能否回寢殿歇息?”
魏彤麵露驚喜,仍是怯生生地道:“臣妾這就叫人為太子鋪一床錦被。”
“不必。”傅彥抬臂擁住她,將傘往她身側偏了偏,聲音如酥:“我和彤彤一床錦被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