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鬱老太太眨了眨眼,聲音沙啞,顯然說的有些吃力。
她四下轉動了一下眼珠子,有些倦意的閉上後又睜開,顫巍巍的手掌伸手握住了顧盼生的手掌,握的有些緊。
“孩子……”
“鬱奶奶,您餓不餓,要不要吃點什麼?”
鬱老太太搖了搖頭,看著她的神色飄忽了一下,揚了揚唇,笑笑:“扶我起來。”
顧盼生小心翼翼的將老太太扶起,又給她背後墊了幾個枕頭,鬱老太太起身後,忍不住咳嗽了兩聲,顧盼生連忙給老太太順了順背,又倒了一杯水遞到了老太太的跟前。
鬱老太太喝了小半杯才緩了下來。
顧盼生將毛巾擱下,鬱老太太卻她招手,讓她再次的坐下。
“鬱奶奶……”
“阿笙啊,有些話,我不說,我怕以後我機會說出口了……”鬱老太太蒼老的手掌拉著她的手,眸子半垂,鬱老太太如今的年紀,一頭白發,話說歲月不饒人,在老太太的身上,越發有感觸。
“嗯,您說,我聽。”顧盼生點頭。
鬱老太太抬頭瞧著顧盼生臉上的變化,唇角動了動,她心底有事情放不下,所以總覺得不安,可是有時候,偶爾夢見年輕時候的那般情景,醒來後也總免不了傷感一番,有些東西,就那麼迅速的流逝在歲月裏頭,可是有些人,有些事,卻總也忘不掉,無關是一年,還是兩年,更甚至是十年,二十年。
好似就在她的心頭紮了根似得,任由周圍人變了,景物也變了,可是有些愧疚怎麼也就抹不去。
鬱老太太想到深處,眼眶中有什麼情緒便開始波動起來。
“阿笙啊,我給你講你母親的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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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際的弦月被雲籠罩,一片灰蒙蒙的,屋外頭,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無聲無息的將屋頂濕了一大片。
顧盼生走出醫院的時候,整個人還沒有從鬱老太太的話裏頭拉回來。
綿綿的細雨飄落在她額前的發絲上,她卻恍然未覺。
直到——
一雙幹淨的手掌驟然從身旁探出,伸手將她額前潮濕的碎發拂到耳畔後。
傅越承的唇角微微的上翹,眼神溫和的落在她的臉上,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聲音在那一刻徒然響起:“怎麼了?”
他立在她的跟前,個頭有些高,而且比起身形並不高挑的顧盼生,更是高出了一大截,雖然顧盼生已經看過他無數遍,可是卻從來沒有今天這麼看過他,仔細的沒有一絲偏差。
視線從他的眉梢挪到他的眉心,一點點的,從鼻梁挪到他的唇瓣,下顎……
顧盼生有些呆滯,直到仰頭望著他的動作,有些生硬的不舒服:“你說一個母親為什麼會不要自己的女兒?”
“……”
傅越承瞧著她,並沒有吭聲。
顧盼生覺得有些冷,風拂過身邊,她凍得下意思的伸手環住了自己的身體。
一雙臂膀卻在這時,將她圈入了懷中,很炙熱,他的體溫比她高出很多。
顧盼生偏頭看他,可是因為臉埋入了他的懷抱中,抬頭卻根本看不到他的臉,隻能看到他剛硬的下顎。
“回家嗎?”
頭頂,是男人一如既往的聲音。
“我想安靜一會。”顧盼生看不到他的臉,索性將整個腦袋埋入她的胸膛,手拽著他的襯衣,像十七八歲的小姑娘一般,矯情的哼聲,“你就抱我一會,就這樣不要動……”
隻是,她的話音並沒有全落,身子卻是猛然一輕。
來不及反應,整個人突然被騰空抱了起來。
傅越承的動作沒有一絲征兆,待到顧盼生反應過來的時候,人已經公主抱似得被男人抱在了懷中,抬頭錯愕的瞧著男人依然沒有變化的臉,隻是瞧見他唇角噙著笑,似乎透著幾分對她剛才小姑娘撒嬌作態的不以為然。
“你是想安靜的在這吹吹冷風,然後害自己感冒,再傳染給我?”
男人的音調不大,剛好能夠讓她聽的清楚。
顧盼生沒想到自己說完後,男人的反應會是這樣子,也不怎麼的,臉就騰的一下子紅的透徹,支吾了兩下,抬起眼珠子瞪了一眼抱著自己直接走向車的男人。
“你……你是老頑固啊。”
“……”
“我心情不好,你也不能讓這我一點。”
見他不吭聲,顧盼生頓時有些生氣。
傅越承唇角噙起一抹笑,將她放下,打開車門,將她塞了進去。
顧盼生被動的看著男人打開車門上車,又啟動車子這一係列的舉動,頓時有些氣惱起來。
十八歲的時候,怎麼看這個男人,都覺得他是一個樣樣都好的男人,可是今天怎麼看,怎麼都覺得他是一個不解風情的木頭人了呢。
顧盼生想的多,便鬱悶的不行。
“你是不是後悔娶我了?”
顧盼生見他開車也不吭聲,頓時跟炸了毛的刺蝟似得,一臉惱怒的瞪著傅越承。
傅越承偏頭看她,那一臉小媳婦受委屈的表情,最終還是讓他有些忍俊不禁:“我能後悔什麼,後悔我娶了一個看似乖順的像綿羊的老婆,結果發現是一隻會咬人的小野貓?”
“你……”
顧盼生的臉刷的一下紅的更加徹底。
隻是,她沒有開口罵他,隻是盯著他瞧,望著他的側臉,顧盼生卻一時又笑不起來。
鬱老太太的話就像是跟針一樣紮了她以下,紮的她整個人都有些麻,哪怕過了好些時間,她依然感覺到那紮下去的瞬間,那股疼痛感,強烈的讓她無措。
“鬱奶奶說,我母親是……”夏禎媛。
這三個字,顧盼生明明做好了準備,卻還是戛然而止。
傅越承的麵容漆黑的融入在夜色裏,偶爾透過車窗投射而入的昏黃的燈光,照射出他一層不變的麵容。
在顧盼生那“母親”兩個字響起的時候,傅越承的眼底卻是有意思波動閃過。
沉默的車內,好半晌,終於聽到傅越承的聲音再一次響起:“要是你不想認,也沒關係,有我就夠了。”
這樣的話,從傅越承的口中說出,並不是情話,而是一種保證,就好似他會一輩子陪著她一樣的保證。
顧盼生原本還猶豫著要不要說,聽到傅越承的話後,愣了一愣。
他知道。
而他的態度,讓顧盼生今天晚上混亂的情緒,在這一瞬間,突然就平靜了。
夏禎媛是她的親生母親又怎麼樣。
她已經成年,已經有了自己的家庭,有了孩子,她的存在,根本改變不了她的生活,當初她的冷漠和厭惡,她既然能坦然的對待,現在又有什麼必要去耿耿於懷。
她不是十歲的小姑娘,已經不需要母親的愛護,現在的一切,沒有夏禎媛,其實並沒有什麼不好不是嗎?
顧盼生想通了,想明白了,下意識的偏頭看向身邊的男人,突然鬆了一口氣。
幸好她遇到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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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靜,崇城的公安局,卻是另外一番情景。
葉瑗媛的手上被套上了手銬,她的麵色蒼白如蠟,外邊的傅邢勳卻麵色不好的在發脾氣。
直到葉景朔和夏禎媛一同出現在了公安局的門口。
“姑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