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結束後,我以高不成低不就的分數勉強達到了一所綜合性大學錄取分數線,提前一周,我住進了距離那所大學不到一條街間隔的住宅公寓。
能夠不花分文住進這棟公寓,自然和我那中產階級的家庭背景八竿子打不著關係,而是全賴於我那拖家帶口、偕老帶幼去新疆電力局工作的二舅——這棟樓是我二舅的老家,他人雖走了但終究舍不得低價把這套房子賣了,且又根據不知道哪裏打探來的內幕消息得知這一帶的房價在未來幾年還有增長的苗頭於是就做個順水人情暫時讓我入住了。
因為離校較近,甚至我都沒有申請入住擁擠的大學宿舍,在未來的四年,我打算一直貓在這裏。
暑假結束前的一天夜裏,我獨自一人在家打發時間,外頭傳來了門鈴聲,於是我一邊腹誹著是誰半夜三更造訪,一邊拖著鳥巢拖鞋去開家門。
開門的那一下,我如遭電擊,雙腳生了根。
我麵前站著的,是一個非常漂亮的女孩。
清澈璀璨的星眸,黛眉如柳,櫻唇貝齒,皓首紅顏,瓜子臉蛋兒,黑色烏亮的長發垂束而下,邊角微翹的純黑色的Armani真絲拚貼黑色鉚釘背心連衣裙緊緊貼著姣好的雪膚,薄衫下粉色的肌膚若隱若現,透出盈盈水膩感,下麵則是一條緊貼大腿的黑色不知道名牌打底褲,緊繃的打底褲和女孩五處並攏四處空隙的修長美腿相得益彰,仿佛變成了女孩的第二層皮膚。少女托著木托,露出被白熾燈照亮的腳髁指甲,指甲仿佛精心修剪過,不染粉彩指甲油。
因為我詞彙貧乏,所以無法更好地描寫出女孩的容貌了,但是當我看到門外女孩時,除了好漂亮的女孩之外的另一個念頭就是:如果給這個女孩一根魔杖,恐怕這個身穿黑裙的女孩能夠立刻變成一個以假亂真的巫女。
“你好,朋友。”開門對視了一秒後,這個我從來沒有見過的清麗女孩的表情恢複了常態,然後溫和地笑了笑,主動開了口,然後用細嫩的手指指了指我頭頂上方,有些局促地說道,“這麼晚來打擾,真是不好意思了。那個……我就住在樓上四層,不過……我的房間鑰匙和錢包落在屋裏了,這麼晚了,物業公司也關了門。能不能麻煩你,讓我在你這裏暫住一個晚上?”
因為女孩聲音悅耳而空靈,一直當女孩說完最後一個字時我才回顧前麵的文字得出女孩的意思。
鑰匙落在屋裏了?這不是史上最俗套的小說劇情之一麼?
“噢,這樣啊……好,沒關係,進來吧。家裏就我一個人。”我有點語無倫次,原來的困意一掃而空。
天,這是什麼情況?半夜三更,一人在家,一個女孩造訪,這不是最三流狗血的電視劇裏的俗套情節嗎?要是在平時,我看到這樣的劇情,肯定會有恨不得給那些個不切實際的編劇一堆投訴。但是此刻,我卻隻有一種莫名的驚喜。
“真是打擾了。”女孩有些歉疚地笑了笑,但是卻還是走進了家門,木拖踩在光亮的大理石地麵上發出啪啪地清脆響聲。
把不爭氣的鞋櫃翻轉一遍後,我終於搜出了一雙棉拖鞋,遞給女孩,女孩笑了笑,清雅幽麗,然後很大方而有禮貌地換下了木拖,改穿上了我遞上的棉拖鞋。
當然,這個過程中,疑問也是有的。
那就是,我家樓上住了一個這麼漂亮的女孩,為什麼我從來沒有碰到過?而且聽這個女孩的說法,好像她家裏也隻有她一個人,她也是獨居麼?
但是女孩很快就給了我答案。
“我是今天剛住進來的。”女孩的臉上保持著微笑,給我鞠了個躬,“我叫神樂美夜子,來自日本東京新宿區。”
那時候,我並沒有對女孩的姓氏有多少了解。後來我才知道神樂是日本的姓氏之一,在日本代表著十一月份,同時,神樂也是源自日本古代一種神靈降臨附體的祭祀舞蹈。
來自日本?我隻是明白了這一點。
“誒,原來你是日本人啊?看不出來啊。”
我眼皮一陣抽跳,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這個叫美夜子的女孩。先不論容貌,但是就口音來說,怎麼聽都像是地地道道的中國人,不像是日本人。
“嗬嗬,那這樣呢?”美夜子重新做了一番自我介紹,“わたしはかぐらみゆこです.わたしはきょうにほんとうきょうとしんじゅくからきました、はじめまして.(讀音:瓦達西瓦噶古米有口得絲,瓦達西瓦嗑藥(kyo沒有對應漢字,所以用嗑藥代替)烏霓虹偷克油偷新修哭刻意(ki也沒有漢字,所以用刻意代替)媽西大,哈級美媽係得)。”
沒有學過五十音圖、單元音、清音、濁音,或者拗音促音和長音的我當然聽不懂美夜子說的是什麼。一直到美夜子解釋了之後我才明白她說的是“我叫神樂美夜子,今天剛從日本東京都新宿區來。初次見麵請多多關照。”
“你好。我是……”貨真價實的日本人誒。我笑了笑,給她做了一個自我介紹,聽說日本不流行握手,所以我也沒有加上什麼繁複的禮節。報上了我的名字後,美夜子卻是突然笑了。
“你的名字真奇怪,你有沒有別的小名什麼的?我叫你小名吧?”
小名?如果說非要有的話,恐怕隻有那個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的稱號吧……
“……阿真,這算是我的小名吧。你也可以叫我阿真。”
“嗯,阿真。”美夜子眯起眼笑了,“那我就這樣叫你了。”
我點點頭,引著美夜子進了不算寬敞的客廳,一路上緊張地打量著美夜子和客廳裏的每一個角落細節。幸哉,今天難得破天荒地打掃了一下衛生,否則我那被果殼紙屑占據了大半江山的茶幾和無所不至的蘋果皮估計會把這個看起來清雅端莊的女孩嚇跑。
美夜子很不客氣地在沙發正中央落座,烏黑的長發落在棉軟的沙發上,散落開來。美夜子那雪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我,微笑著說:
“其實我不是地道的日本人,我隻是去日本留學回來而已。我是高一跟我媽去的日本,一邊上學一邊做的研修生。”
“原來是這樣。”
我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應著,心裏卻是忖度著美夜子輕描淡寫的話語裏藏著什麼樣的秘密。那顯然是一段非常離奇曲折、驚心動魄的家族變遷史吧。畢竟沒有多少家庭會先去日本留學三年後又轉回中國讀大學。
“既然這樣,能問問麼,那你為什麼回中國來上大學?”
美夜子像是一隻黑貓一樣靜靜地端坐在沙發上,從連衣裙裏滑出來的白手托著精致下顎,挑了挑像是用刺繡刺上去的好看眉毛,微笑著道:
“很簡單,因為日本太狹小了,也沒有多少奇聞異事,中國地大物博,曆史悠久,我很想回到這片廣闊的天地看看、走走。”
“哈,這樣。”
這算是正常女孩該有的想法麼?
“冰箱有西瓜什麼的水果麼?我快餓死了。”美夜子忽然抱著肚子看著我,轉移話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