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累了,她有意無意地掃了一眼父皇,他是那樣的平靜,仿佛就是在看風吹過的痕跡一般。
這一刻,她無力思考更多,席卷而來的隻是漫無邊際的哀慟。
很多年以後,她一直記得這一個黃昏,自己的外公一身閃亮到刺眼的盔甲,在空無一人的大殿裏,抱著自己的父親的屍身痛哭,殿外稍稍折射進來的夕陽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很傷感。
她永遠都忘不了!
她問了曹淵當時的狀況,曹淵隻說,定王睿知曉帶兵之人為梁國嶽相之子後,十米開外處,拿起淬毒之弓,連發三箭,箭箭射入嶽將軍心頭,奪他性命!
打了個寒噤,蔓櫻在小湖邊望向昏瞑的夜空。一輪弦月,正寂然當空,繁星如鑽,各自耀著細碎的光芒,卻不能將黑夜照亮分毫。
身後有人走來,拿一件披風搭到她的身上。
蔓櫻握住她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她直覺地以為那人是碧霄,卻發覺自己的手真的挺熱的,碧霄的手背竟比她的掌心還要冰冷些。
“碧霄,本宮是不是很無情,到舅舅臨死的那一刻,本宮都沒能如了他最後一個心願!”不知不覺,她居然吐出了這麼一句,但說著卻連眼睛都澀痛起來,“沒有人知道,在舅舅奄奄一息之刻,本宮腦子裏想的還是啟睿為什麼可以這麼殘忍,這麼無情,本宮真的快瘋了,快被自己給逼瘋了!”
“不,他不是你的舅舅!”身後的女子緩緩開口,那聲音,正是白日裏幾次差點哭到昏厥的母後嶽氏。
“母後?”蔓櫻轉身,不可置信地看向她,“怎麼可能,你們明明就是親兄妹啊!”
嶽修容苦笑一聲,將手中拿著的一塊玉佩交到蔓櫻手中,然後唇邊綻出一絲恨恨的嘲苦,“他的確是本宮的親哥哥,可本宮卻並非你的生身之母!這是你爹臨終前想要親手交給你的,可是一直沒有機會,好好收著說不準將來能夠排的上用場!”
“母後,這……怎麼可能?”蔓櫻呆滯著收下玉佩,不曾來得及細細看,隻是不可置信地想從母親的眼裏得出些什麼答案。
“這些年來我待你如己出,十六年前的往事就讓它過去吧!”嶽修容雲淡風輕地說著,轉身離去,“其實在十七弟帶你走的時候你也應該能隱約猜到些苗頭了,十七弟抱負太大,定王又心狠手辣,嗬嗬,蔓櫻天涼了,要好好照顧自己!”
是啊,當時她也並非全然沒有懷疑過,隻是她不肯去相信這些,不願相信寵愛了自己一輩子的父皇母後竟然不是自己的生身父母,不願相信自己一直引以為傲的高貴身份全都是假的。
她悲痛地不知所措,漫步在再也沒有多少禁衛軍巡邏的禦花園中,卻見到了孤單的亭子當中一個落寞帶些悲涼之意的背影。
她猶豫著,不知如何開口,曾經可以叫他父皇,可是現在,該開口叫什麼呢?
“是蔓櫻嗎,既然來了便過來陪父皇喝上一杯吧!”劉顯慢慢放下酒盞,打破了二人之間原本極為尷尬的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