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痕遠看著傾月。
這個當初讓他覺得非常有意思的女子,在看著她花盡心思想要討好太子的那一瞬間,他便確信了——
許是初見時候,心裏便有了她的位置。
她的有意思,她的特殊,起初或許隻是讓他覺得有趣,可是自從那日她用厭惡的眼神看著自己,說出會盡自己的努力坐上太子妃之位的那一刻,他便知道了。
許婉婉是對的。
他,愛上了她。
隻是他明白,他要的到底是什麼。
“方才婉婉的那些話,你別放在心上。”不知何時,杜痕遠的臉上又是那若有似無的笑容,語氣溫和有禮。
傾月發出低低的嘲笑:“杜丞相不是在這個時候還以為,傾月還會為您所用吧?”她毫不畏懼地對上杜痕遠的眸子,一如當初在大街上遇見的那般。
杜痕遠一愣,忽然長歎一口氣:“你恨我罷。”
傾月怔住。
杜痕遠方才說什麼?
她恨他?
杜痕遠看著她的表情,無奈一笑:“沒有能遵守對你的承諾……”他忽然伸出手去,輕輕撫摸傾月如瀑的烏黑長發,眼底有了化不開的溫柔。
傾月清楚地感受到他溫柔的手撫在自己發上的感覺,那樣的溫柔,恍惚間她竟有一種錯覺,仿佛從杜痕遠的眼裏看到了深厚的情意。
然而隻是一瞬間的失神。
清冷的夜風輕輕拂來,她的腦子猛然清醒。
她的身子一顫,往後退了一步。
“傾月並不記得杜丞相對傾月有過什麼承諾。”她的手在身側緊握成拳,幾乎要在手心掐出血來。“傾月如今隻希望,能夠回杭州去,過平靜的生活。”
杜痕遠沉默了一會,那眼底的光芒在一瞬間亮了又暗,仿佛有話便要脫口而出,然而終於是咽了回去。再開口的時候,聲音恬淡如常。
“難道宋小姐,這樣便認輸了嗎,要眼睜睜地看著殺害你父親的凶手坐上原本屬於你的尊貴的太子妃之位,來日——母儀天下?”
傾月愣住。
“你說什麼?難道……”
難道父親的死,不是意外嗎?
難道是……
是馮太師派人殺了父親嗎?
杜痕遠笑得傾國傾城:“高發你父親是太子的意思,而你父親在這路上猝死,你必將這一筆賬一起算在太子頭上,絕不會願意嫁給自己的殺父仇人。馮太師這一招,本相真是佩服呢。”
他笑著將這一字一句說出口,然而心裏卻翻絞著疼痛,仿佛五髒六腑都扭曲在一起,他隻能笑得更加美豔,才能將心底的痛一點一點散去。
他深深地凝視月華下的傾月。
他恍惚地想,這一回,是再沒有挽回的餘地了吧。若連她自己都下了狠心要做太子妃的話,便再也沒有挽回的餘地了吧。
這樣也好,也好。
這樣,他就無須再終日的反複矛盾中掙紮,就無須再猶豫痛苦。
他杜痕遠,要的是這大好的江山,那是他咬牙忍下一切屈辱的唯一動力,他不能為了一名女子便毀了這一切,他必須要奪回屬於他的一切……
以告母後在天之靈。
仿佛過了許久,他才聽到傾月清晰而低沉的一句話,仿佛是承了無限的恨意說出來的:“大淩朝的太子妃,未來的皇後,隻會是我宋傾月一個人。
一時間,月光從屋外悉數傾瀉而進,傾月站在那裏,便籠在了一層淡淡的月華之下。杜痕遠看到她的側影,在月華下是如此決絕淒涼,白色的寢衣在夜風的吹拂下,發出細微的摩擦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