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窗外是如水的月光,靜靜地穿透雨過天青的窗紗,落在深褐色的地板上,那窗紗上的朵朵細梅,仿若開在了地板上。
傾月怔怔地望著窗外。
這樣的月夜,讓她想起年幼的時候,她總是賴在母親的懷裏,要母親唱上一兩首蘇州小曲,伴著這清輝入睡。父親總是在一旁,寵愛地看著她們母子,手裏是一卷又一卷批不完的公文。
如今……
今日傍晚傳來的消息,父親重病在身,禁受不住牢獄之苦,在蘇州獄中猝死了。
一垂頭,竟有淚水倏地流下來。
嗬……
都是她害了父親嗬,都是她,要去爭奪什麼太子妃之位,才讓一生廉潔的父親惹上這樣的麻煩。
她感到腦中大片的空白,身子無力得好像在漸漸地死去一般。
忽然,隻覺得麵前有寒光一閃,傾月猛地驚起,竟是一把明晃晃的劍,生生地從她肩頭穿過,割斷了她一縷散亂的烏發。
“……”還來不及驚叫出聲,第二劍已經直朝她胸口刺來。
她本能地想要躲,卻絲毫挪不開腳步,隻得閉上眼——
然後便是一聲清脆的撞擊聲,接著傾月便聽見那利刃落地的聲音。
“婉婉,你這是做什麼!”是杜痕遠惱火的聲音,刻意地壓低了,在這寂靜的夜裏還是分外的分明。
傾月的腦子裏一下子跳出一張絕美傾城的嫵媚臉龐。
婉婉?
許婉婉?
便是那個京城第一名妓,許婉婉?
她定睛一看,果然看見許婉婉一臉嫉恨地瞪著自己,美麗的麵容因為那嫉恨而扭曲成怪異的姿勢,杜痕遠站在她的身邊,手中的折扇頂在許婉婉的喉間,表情不明。
許婉婉憤然道:“我來殺了她!我殺了她,現在她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為什麼還不讓我殺了她!杜痕遠,她不會再幫去引誘太子了!”她不顧一切地大吼。
傾月望著僵持在那裏的許婉婉和杜痕遠,許婉婉的眼中仿佛可以噴出火來,傾月毫不懷疑地相信,若是這時候杜痕遠放開她,她會撲上來將自己剝皮拆骨。
她到底是什麼時候惹上這位大美人了?因為他們所謂的計劃,她失去了這敬愛的父親,如今還要來殺她——
“要殺我是嗎?”她忽然輕笑出聲,眼底的淚光盈盈,反射出月色皎皎,“嗬,那就殺了我吧……”她害死了父親,還有什麼顏麵存活在這個世界上。
去做那表麵風格的太子妃,去做那個害死他父親的凶手的妻子?
杜痕遠看著傾月,她眼底絕望悲愴的光,讓他的眉頭緊緊皺起來。
是他沒用,沒能兌現給她的承諾,沒能照拂她的父親。隻是他怎麼也想不到,這馮太師平日裏看起來一副與世無爭的樣子,卻真能為了他的孫女,對宋知府出手。
他是吃準了傾月會將這一筆賬算在他和太子的頭上,絕不肯再做什麼太子妃吧?
許婉婉冷笑:“你以為我不敢嗎?”話音未落,她起手做出蘭花指,眨眼之間,已經有墨綠色的藥粉在指尖——
苗毒巫紫,見血封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