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痕遠強壓出想要擴散來開的笑意,用冰冷的語氣諷刺道:“宋小姐不必自作多情,杜某見過的女子不勝其數,還不至於會對宋小姐這樣的姿色生出什麼興趣來。”
傾月被他氣到,雖然很不想承認他說的話是真的,然而似乎這樣對她又有利一些,猶豫了一會,才問:“那……是誰幫我換的?”
“是本相的侍女岫玉。”
傾月點頭。忽然又想起:“那——那小棋呢?你把她弄到哪裏去了?”
杜痕遠眯眼:“弄到哪裏去了?有人擅闖我丞相府,當然是當作刺客抓起來,送進相府地牢了。宋小姐身份特殊,本相自然不能怠慢,不過一名小小侍女,”他冷笑一聲,“死罪難饒。”
大淩朝律例,擅闖正二品以上官員府邸者,死罪。
傾月瞪眼:“死罪?喂——”她一下子沒了氣焰,“杜……丞相,”她知道私闖官員府邸的罪有多大,卻並沒有想到這杜痕遠竟然會真的如此認真,想了想,隻得跳到地上,認真地行了個禮:
“是傾月一意孤行要私闖丞相府,小棋作為侍女別無選擇,還請杜丞相不要為難她。什麼罪,由傾月一人承擔便好。”
唉,原本是想要來窺探這杜丞相的秘密的,沒想到偷雞不成蝕把米!希望杜痕遠會看在她是他的一枚“棋子”的份上,高抬貴手。
杜痕遠久久地看著她。
傾月光著腳站在褐色的木地板上,侍女長裙正及腳踝,露出那一雙小腳,顏色光潔如玉。她微微垂著雙眼,那濃密的睫毛低垂著,看不清她眼底的神色。
杜痕遠的心底便隱隱地生出不妙的感覺來。
他轉頭深深地呼吸,望向窗子外的一片青翠,再開口的時候,語氣已經恢複了一貫的恬淡,帶著淡淡的笑意:“宋小姐說笑了,本相不過是想跟宋小姐開個玩笑罷了。稍後本相就派人送兩位回府。”
他話音未落,前腳便已經邁出了小閣。
傾月忽然在身後問他。
“私闖二品以上官員府邸者,死罪。杜丞相果然是慈悲心腸,才放傾月和小棋一條生路嗎?”
杜痕遠後腳頓住。
然後忽然低低一笑,似是無奈,不顧而去。
傾月望著那遠去的背影,挺拔而僵硬的。不知為何,一陣酸意便湧上鼻尖。她低頭想了想,終是想不明白那種情緒到底是什麼。
是委屈吧。
被當作棋子的委屈,知道自己將來有一日終會被拋棄的委屈。
春末的風穿過小院裏的樹木,穿過小窗吹進小閣裏,吹在傾月的身上,她忽然感到一陣寒意。便轉身想要回小榻上去,不經意間,卻瞥見那小榻後的幔帳之後,露出一小截畫軸。
她慢慢地走過去,輕輕撩開幔帳。
是一副畫。
畫上有一名雍容女子,穿著五彩霞錦織就的宮裝,那發鬢烏黑,如一團墨雲,發髻上插著百鳥朝鳳的鳳釵,仔細一看,那容貌並無十分的美豔,卻給人一種端莊高貴的感覺。
傾月一時怔在哪裏。
這——
到底是誰?
這宮裝,這鳳釵,明明是皇後才有的裝扮,可是傾月見過皇後,並不是畫中人。那這畫中的女子,又是何人?
為何,傾月覺得她和杜痕遠,竟是那麼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