廂房中。
“杜丞相果然是個大忙人,婉婉幾次想要,才能請得丞相來。”許婉婉嫣然立在珠簾之後,那聲音裏的嬌媚,任誰聽了都忍不住要酥了骨頭。
杜痕遠輕輕一笑,徑直做了給自己斟了一杯茶。
“這裏沒有其他人,你和我說話,又何必這樣。”他將茶盞放至鼻下,輕輕地聞了一聞,“唔——好茶!婉婉姑娘也來一杯?”
許婉婉款款從珠簾後走出來,目光如勾地盯住杜痕遠。
“你就不怕我在這茶裏下了毒?”
杜痕遠笑:“我想不出來,你要毒死我的理由。”
許婉婉一愣,然後目光有了惱怒的霧氣。
沒有理由?
她許婉婉,有的是理由毒死眼前這個眉目如畫,笑容明朗的男子!隻為他從苗疆把她帶到這個紛繁複雜的俗世,隻為他將她安置在夜夜笙歌以笑侍人的青樓,隻為了——
他那樣輕易地拿走了她的心,卻又淡淡地扔在一邊,若即若離!
杜痕遠替她斟了一杯茶,笑道:“真的是好茶,不嚐一嚐可惜了。”
他的眼有些細長,尤其是眯起來的時候,活像一隻狡黠的狐狸,然而他卻可以擺出最清澈的笑容,如初雪一半的清冽,仿佛那個在沙場上手刃數萬敵軍的,並不是他杜痕遠,仿佛那個暗地裏授意於她,用苗毒奪走一個又一個政敵性命的,並不是他杜痕遠。
世上怎麼可以有人這樣子,明明雙手占滿了血腥,卻笑得如同三歲小兒一般無辜!
她的心底如潮浪翻湧,良久的沉默之後,終是接過那杯茶,一飲而盡。茶有微微的苦澀,如她此刻的心情一般。
“說吧,這次要殺的,又是什麼人?”她平靜地。
杜痕遠笑得雲淡風輕,優雅起身,一把折扇有一下沒一下地扇著,踱至窗邊。
大街上,人來人往。
小攤販們大聲吆喝著招攬生意。
“聽說,工部李侍郎最近遞了你好幾次牌子?”他仿佛隻是在欣賞街上的風景。
許婉婉低頭。
“是。”原來這次的目標是工部的李侍郎。她見過那個男人,滿臉的絡腮胡子,說話的時候,嘴巴裏一股惡心的大蒜味。
這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了,每次他要她殺什麼人,就讓她接那人的牌子——她是京城第一名妓,他的那些目標,多數在那些每日花錢買牌子,以求見她一麵的貴客之中。
“隻是……”想了半日,終於還是開了口。
杜痕遠沒有轉頭,然而她知道他的耳朵在聽。
“隻是,我怕不是每一次都能全身而退。”她低聲,輕若無聞地。不是每一次,她都能那麼幸運地逃過那些客人最後的意圖——做她芙蓉帳中客。
杜痕遠仿佛並不吃驚。
“所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