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形勢,恐怕不能讓央金梅朵再坐馬車了。子儀飛快地解開套在寶馬身上的車,把車裏的央金梅朵抱了出來,橫著搭在馬背上,自己也翻身上馬,棄了車驅馬拚命奔逃。
身後呼喝之聲此起彼伏,追兵大呼小叫著:“站住”。
吐蕃軍士開始放箭,子儀抓住一支從額邊掠過的流箭,隨手丟掉了,然後彎腰抓起央金梅朵,雙手高舉著橫放到身前,在馬上轉身喝道:“再放箭我就用公主當擋箭牌。”
這一招果然管用,追兵不敢再放箭了。但是子儀的行動也證實了吐蕃兵的猜想:公主確實落在這家夥手裏了。所以吐蕃軍士們追得更加起勁了。
子儀的馬快,追兵一時跟不上,央金梅朵卻在這劇烈的顛簸中又醒過來了。她開始拚命掙紮起來,子儀牢牢箍住她的腰,喝道:“老實點兒。”
央金梅朵掙紮得更厲害了,子儀拉著她坐了起來,剪住她的雙手,將她擁到懷裏,笑道:“你再這樣下去,讓你們吐蕃的軍士們都看到你跟我這麼親熱,以後你還怎麼跟悉諾羅過日子?”
央金梅朵氣得哭了起來,她又開始破口大罵,子儀滿不在乎地笑了笑,道:“罵也沒用的。”
兩人這一折騰,寶馬奔馳的速度又慢下來了,吐蕃追兵的距離更近了。幸運的是:子儀已接近大唐隴右邊界了。
雙方又奔了一程,子儀的寶馬跑了太多路,漸漸的精力不濟起來,追兵的距離繼續拉近,子儀心中暗暗叫苦。正在著急之際,隻見前麵沙塵滾滾,一支大唐騎兵迎麵而來。
子儀興奮得要命,驅馬迎了過去,後麵追趕的吐蕃兵卻不由自主緩了一緩。
一位青年將軍奔出隊伍,躍馬橫槍喝道:“什麼人?”
子儀已認出那人是代替了光弼的積石軍使王思禮,他興奮地揮了揮手,叫道:“郭子儀。”
此時的他蓬頭垢麵狼狽不堪,又被央金梅朵遮了大半個身子,也難怪王思禮認不出來了。
王思禮奔了過來,看了看央金梅朵,又看了看子儀,笑道:“你不會是從吐蕃來的吧?怎麼跟個逃荒的差不多了?”
豈止是逃荒!他差點連命都玩完了。兩人奔近,子儀氣息不穩的道:“你幫我擋一擋那些吐蕃兵。”
王思禮笑道:“不用擋,他們已經不敢輕舉妄動了。”
子儀撥轉馬頭一看:果然,所有追趕的吐蕃兵都已駐馬不前了,既不追趕也不離開。大概那些家夥明白大勢已去,可又不甘心放棄吧?
王思禮看了看央金梅朵,道:“這位公子是誰啊?你的朋友嗎?”
發現自己已無可救藥的做了俘虜,央金梅朵眼圈都紅了。
子儀笑道:“這位是吐蕃讚普的女兒、悉諾羅的夫人——央金梅朵公主。”
王思禮的眼睛一下子睜得溜圓,他哈哈大笑起來,“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行啊,真有你的!”
子儀跟著王思禮的軍隊往隴右節度府而去,王思禮叫人拿了兩個水壺,一個給子儀,一個給央金梅朵。
王思禮還真細心,子儀早就渴得喉嚨冒煙了。他接過水壺,道了謝,喝了水之後,整個人都精神起來,他伸手抹了抹嘴,問道:“現在邊關情況怎麼樣?”
王思禮歎了口氣,道:“你離開的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情可多了。王忠嗣被李林甫、董延光等人陷害,皇上將他貶為漢陽太守,王大人就這樣離開了軍隊。安思順接任河西節度使;哥舒翰接任隴右節度使;皇上誓要奪回石堡,任命哥舒翰為這場戰爭的行軍大總管,原來的行軍大總管——隴右兵馬使董延光已被逐出軍隊;河東、朔方、河西三個軍區都出兵助戰……”
聽到王忠嗣被貶官,子儀不由自主也跟著王思禮歎了口氣,同時又慶幸自己剛好抓了央金梅朵回來。否則,爭奪石堡的戰爭一開始,光弼一家人一定會被吐蕃人拿來泄憤。但是現在他手裏也有了人質,吐蕃讚普和悉諾羅就投鼠忌器了。
子儀跟著王思禮來到隴右軍的大本營——鄯州,大夥兒進了城,王思禮叫人把央金梅朵押了下去,然後帶著子儀去節度使院參見行軍大總管哥舒翰。
子儀和思禮來到使院,哥舒翰正和另外三位大人物聚在一起商議軍事,其中一位是他所熟悉的安思順,另外兩人卻不認識。
思禮悄悄告訴子儀:那位牛高馬大的將軍是剛剛升任朔方節度使的李獻誠,他是東 突厥人氏,原名阿布思;另外一位上了年紀的則是剛剛升任河東節度使的王正見。
子儀聞言又歎了口氣,還真是大浪淘沙呢。自己不過離開軍隊一陣子,四處軍區都已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了;雖然王忠嗣走了黴運,但是卻有這麼多人高升了。除了即將為大唐奪回石堡城而拚命的士兵,現在恐怕都沒有人會為王忠嗣而惋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