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斂下眼睛,道:“好。病好了,我便從此跟著你。”我轉過身,與他四目相對,彼此清淺的呼吸柔和如春水。
我仰頭對上韓玉緣的眼睛,看著那雙毫無雜質的清澈眼眸,像是誓言般,一字一句說道:“鳳月便從此,伴君左右。”說罷我微微一笑,欺身向前,便吻上了那一雙清寒卻濕潤的唇瓣。
從此,伴君左右。
夢幻的七彩琉璃光, 曉風殘月,微微的燈光。
從玉雪山上下來,已經是兩個月之後了。我掀開馬車的輕紗,回頭望著漸漸遠去的玉雪山,輕輕開口:“蘭影,你說......七彩她去哪兒了呢?”
“不知道,或許已經到了很遠很遠的地方了吧。這裏有太多她想忘卻的事情,如今終於可以得償所願了。”韓玉緣用手輕輕撫摸這我的頭,緩緩開口道。
我放下紗幔,回頭看著韓玉緣的眉目,問道:“蘭影,你知道七彩她的願望是什麼麼?”韓玉緣醒了不久,七彩就不見了,七彩閣上上下下我都找遍了,卻是什麼都沒有。沒有人知道她到底去了哪裏,也沒有人知道帶走了什麼。因為七彩閣裏的東西好像都在,什麼都沒少。或許真如韓玉緣所說的,七彩去了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所以這些東西,她都不需要了。
我看著韓玉緣依舊清淡如水的眼睛,眉目還是那般精致如畫不染絲毫汙濁。突然覺得,這世上最懂得七彩的人,或許隻有他了......可能,還有那位早已長眠地下的皇後影烙......
如今,我已不想再去追問什麼了。兩個月的相伴,讓我覺得眼前這個且輕且淡的人,才是我最珍貴的寶物。記得那日,我躺在韓玉緣的懷裏玩耍,他突然問我,說,臣臣,我實在不想喚你月兒。
鳳月是我的名,月兒才是我真正的名字。隻是這一聲月兒,卻是包含了太多的疼痛。我說,我不是還有個名字麼?
是呀,我還有個名字,月清臣。
隻是此刻,這名字,卻不再是“傾心鳳紫曇”之意了,而是因為這是我與將我抱在懷裏的這人相知時的名字。第一次相見之時是在金陵的點心樓裏,隻不過那時我的心全在鳳紫曇身上,做不得數的。竹林裏再見時他卻與鳳紫曇打得天昏地暗的,就更做不得數了。隻有在風意樓的時候,我以清臣的身份,與他相識、相知......直至走到今日的這一步。
月清臣,從此我便以月清臣的身份......伴你左右......
那日,他揉著我的頭發,說,那我從此便以“臣臣”為名喚你,可好?
我玩著他的頭發,幽藍的發絲泛著輕輕淺淺的涼。我笑得開心,道,那我便喚你“蘭影”,你不許說不。
我不願留在韓玉緣與鳳紫曇重疊的記憶裏,心甘情願隨他江湖相纏。所以才從此喚他“蘭影”。
好。這是當時他的回答,隻有一個字。沒有問為什麼,因為他都懂。
馬車緩緩在官道上行駛。我看了眼窗外,這三月的雨就是又細又長。從離開玉雪山就開始淅淅瀝瀝的下,至今日已是七日了,仍是不見半點要停的樣子。
前幾日我曾問過韓玉緣我們這是要去哪裏,他告訴我是去他在臨安的林院,我當時還有些擔心,若是這地方和朝廷有什麼牽絆的話,那我是決計住不得的,畢竟我隻是個江湖人,不能也不想和朝廷有什麼關係。不過好在韓玉緣告訴我說,那裏是當年他還未回宮的時候以公子蘭影的名買下的,所以和朝廷是沒有任何關係的。
我懶洋洋的窩在韓玉緣的懷裏,一邊玩耍著他的頭發,一邊抬頭問他:“我們去臨安到底要做什麼呢?”
“九生玉琉璃就在我臨安的園子裏,如今那輪回草和雪水應是早就送到那裏了。我們此行,就是給你醫好這病的。”
“恩。”我懶洋洋的打個嗬欠,想必這些日子定是被韓玉緣給寵壞了,出奇的懶,什麼事都提不起興趣。唯一感興趣的,可能就是窩在韓玉緣的懷裏睡覺了。
水光瀲灩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
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妝濃抹總相宜
春天的西湖泛著微微的柔光,河畔的春柳在風裏輕輕搖曳,斷橋上誰家的女子在駐足遙望?又是誰家的少年被那春日的杏花落了滿頭?
馬車駛過西子湖畔,漸漸停下來。韓玉緣將我從馬車裏抱出來,領我走上眼前庭院的石階。
門前種著幾棵淺色的玉蘭花,春天的風裏,輕輕揉碎這西子湖畔的一池春水......我抬頭看著庭院的牌匾,墨染的字,竟像是寫在白玉之上的!輕靈優美的字體,一如韓玉緣這個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