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秋天,江湖上崛起了一個以水月為名的教會,水月教立於雪山之巔,水月教主月臣,以“妖嬈夫人”“逍遙公子”為左、右護法。但最令水月教出名的,卻是它的罪孽。
水月教,三個月以來席卷江湖,已經悉數踏平了十幾個門派。這些門派,小到洛陽的蓮莊,大到百年的崆峒,被滅門的門派,無不血流成河。那個秋天,整個江湖都彌漫著血液的腥味,大片大片的地麵,染成紅色。
有人說,水月教主不是人,他是妖魔。因為隻有妖魔才能做出那麼慘絕人寰的事。隻有妖魔,才會如此泯滅人性,才會這般瘋狂。
也有人說,水月教主是來複仇的,他是要整個江湖給他陪葬。所以,他要殺盡這個江湖上所有的人。
水月宮立於雪山之巔,終年白雪覆蓋,宮殿亦是由玉白的大理石建造,宮殿的花園裏,成片成片的白梅花,一年四季綻放著。整個山巔似是落在雲端一般,遠遠看去,晶瑩一片,宛如遠離塵世的碧落。
當很多年以後,世人踏破這絕美的碧落之時,皆被這迷蒙的碧落之景所震撼。眾人望著這虛幻的茫茫雪色,才終於在一片瑩白之中體會到了當年水月教主的心境。
都道是妖魔之殘忍,誰解這永遠及不上的止水之心?
水月神殿,層層雕花的玉白畫棟,垂下晶瑩的白玉珠簾,殿外白雪折射的陽光淺淺淡淡的投在玉榻上半躺著的人身上,勾勒出麵紗之上絕美的側臉。
海落梅望著玉榻上閉著眼睛的人,深吸一口氣,緩緩道,“鐵劍門已經收服,門主林逸已經被俘,門內三百五十六人全部斃命,鐵劍門各地的眼線也都已除去。如今林逸如何處置,還請教主示下。”
我睜開眼睛,滿心的疲憊,“這樣鏟平門派的事,本座已經膩了,就全權交予兩位護法大人去做罷,莫要再來問我。”
是啊,我膩了,也累了。當初我一心想要建立水月教,不過是為了與那人一較高低,以報我被背叛的仇恨。我力圖殺盡百家門派的人,也不過是為了當年那差點葬身血潭的仇。我殺了這麼多人,渾身上下都沾滿了血腥,早已是人神共憤,人人得而誅之,因此我毫不介意多殺多少人。
可是當我殺的人越多,仇恨理應減小的時候,我反而感覺不到任何的快樂。我像是累了,不知是不是殺人殺累的,有時候甚至唯唯諾諾的百家門派的人就在眼前,我也提不起絲毫的興趣,疲憊的將人扔給冷意遙或是海落梅,隨意處置。
而那背叛的仇恨,我已不曉得應該如何去做了。如今我身在江湖,而那個人卻遠在皇宮大院,與我隔在兩個全然不同的世界裏,我再是厲害,也找不得他,他也不可能在見得我。
我的恨,永遠都無法紓解,埋葬在心底,一點點腐爛。
這樣毫無目標的殺人,我累了。
如今,這個睥睨天下的軀殼裏剩下的,隻有一片死寂。
其實有時候我也會想,是不是人都是這樣的,當我一介平民平靜安然的時候,總想著叱吒風雲笑看天下,而睥睨江湖天下俯首那一日到來的時候,卻又渴望著單純安逸的日子。
我不曉得,亦不願在深究什麼。反正,我終歸不是什麼善男信女了,這樣魔障下去,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