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忽的一笑，“雪珠，你十八了罷。怎麼不跟金枝出來玩，卻要拉著我這個半老的將軍出來，也不怕給人偷笑了去。”
雪珠溫潤的大眼睛看著我，默然不語。
我也愣住了，看著他的眼神，我心裏驀然一痛。這眼神，竟是這般熟悉。就像是很久很久以前在某個時間某個地點，我打碎了一隻茶盞，碎片落了一地，一個清雅幽遠的身影彎腰替我拾起了那些碎片，那時的清澈的眼神。
心中狠狠一痛，我忙移開視線，將手中的花燈塞到雪珠手裏，“給你這個，待會兒送給金枝罷，莫要說我搶了人家丫頭的心上人才好。”
雪珠輕輕點頭，接過了花燈，抬眼看著我，眼裏亮晶晶的，仿佛有什麼在晃動一樣。我打趣道，“怎麼了？莫不是金枝......”
未出口的話驀然噎在喉嚨裏出不來了。我如今身量纖長，差不多和尋常的男子一般高，我低頭看著懷裏緊緊摟住我腰身的少年，莞爾一笑，伸出指尖輕柔的撫過他的頭發。
“公子......”雪珠在我的懷裏低低的喚著，“雪珠知道，公子不是男子。雪珠很早就知道了......”
我閉上眼睛，不忍再聽下去。
我知道，我對不起雪珠，這般清澈的孩子，最終還是毀在了我的手上。雖然貴為武狀元，可到底也還是個不到十八歲的孩子啊！這樣對他，未免太過殘忍。
“這幾日公子很不開心，雪珠知道，王爺不理公子，公子也不去找王爺......可是，可是雪珠看著難受啊。公子總是一個人，清清冷冷的，雪珠心疼啊......”
我啞然，這般溫潤的孩子啊。
來來往往的人群裏，一個淺紫衣裳的絕美男子緊緊摟著懷裏的少年，美麗的令人窒息，引得過往的花燈男女駐足流連，卻不忍打擾。
我摟著懷中的少年，溫柔的笑著，“雪兒......”
一滴溫潤的眼淚滴到我的手上，我抬起指尖拭去雪珠臉上的淚痕，輕輕吻了一下他的額頭，說，“我本就是罪大惡極之人，即便是死了，也不需得任何人傷心的。雪兒，若有朝一日我被天下人拋棄，你一定要懂得明哲保身，懂麼......？”
“不！”懷中的少年猛然抬起頭，直直凝視著我，眼中是我從未見過的淒然，“若是公子不在了，雪珠也不想活了。公子不知道，雪珠第一次見到公子的時候，就明白了。公子去哪兒，雪珠就去哪兒，公子要是死了，雪珠也不會活著。雪珠，雪珠一直都喜歡著公子啊......”
我眼裏流下一串串淚水，緊緊擁著懷中的孩子，我捧起他的臉，一字一頓道，“月臣有生之年，定然會盡全身之力，護你周全。”
對不起！對不起！雪珠，我的雪兒啊......你的心意我怎會不懂？請原諒我的懦弱，月清臣的心隻有這麼大，裝不下這麼多人的。月清臣所能給你的，能承諾你的，隻有這麼多了。
因為，這顆成魔的心，早就已經千瘡百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