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
我獨坐窗前,凝望著一重重雲自眼前翻滾而過。手中還緊握著一枚石星,是醜兮兮的石頭,也是裴少玉。
原來,我真的還不完欠他的債!
——就算我欠陸秀一件禮物吧。
那把本萬分欠扁的音,如今想來,怎還有一絲不舍?!是不是直到失去了方知珍貴?
對裴少玉,我早已說不清到底是何種關係。似親情似友情,卻比親情遠比友情近,但又偏偏不是愛情。想來用盡餘生,我也參不透了。
而他,已不願再給我參悟的機會。
有些人是不是注定要離開?是不是本就不該存在?裴少玉的生,隻為了一個癡兒;裴少玉的死,還是為了那個癡兒。
我將目光放遠,躍過重重雲,眼前便又出現三日前的那一幕慘烈。
——“裴少玉,你告訴我,為何要這般做?!為何要將自己的神魂做藥引?你到底知不知道,會有多嚴重的後果?”
一張臉上鼻涕眼淚縱橫的,是擔不起他給的一切的癡兒。可即便嘶聲力竭地喚,換回來的不過是那廝一句輕描淡寫。
“我就是不愛看你流眼淚。”
那句話帶著幾分遊戲紅塵的灑脫不羈。我無法形容聽到那句話時的心情,更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
我有許多許多話要問他,卻隻能恨恨咬牙,無比的歇斯底裏:“裴少玉,你死上癮了是不是?!弄沒了自己個肉身子還想連神魂都弄丟?你怎麼可以輕易死?你忘了還欠花錦繡一頓好打,還欠我們一頓喜酒……。”
後話都已梗在喉嚨口,可那廝隻是在臉上做個誇張笑意:“還不起了,還不起了……原來我欠了這麼多債。哈,解脫了,從此都可以好好睡覺不用擔心被追債,真妙。”
他在我麵前緩緩合上眼,保持著臉麵上誇張的笑意。明明那樣英俊的家夥,為何總要故作醜態?
他的存在,難道隻能是陪襯?!
屬於他的幸福呢?!
我是不是,才是欠債最多的人?
我發瘋般的大哭,緊緊擁著身體逐漸暖起來的陸少卿大哭,將眼淚鼻涕一股腦蹭在陸少卿的白衫子上。
我們三個人之間曾有過那麼多糾纏不清,待到繁華落盡,卻隻剩一片淒涼。誰也無力更改什麼,事態的發展,早已超乎我想象。
裴少玉的元魄,會在豔陽下閃著光。雖一樣是醜兮兮石頭,可這枚石頭的心,卻是滾燙滾燙。我揚起頭臉來,慢慢地伸出一隻手,將掌心展開。當這枚石頭星緩緩落在我掌心時,我的淚珠子,便幹了。
將手攥起,我努力朝一臉雲裏霧裏的陸少卿笑,道:“沒事,那廝隻是耍過頭了,早晚會回來的,我知曉他舍不得我們那頓喜酒,他一向貪杯麼!”
無論多混亂的場麵總會有秩序起來,就像無論多喧囂,最終都會歸於平靜一樣。
陸少卿醒來後,他也顧不得悲傷,隻是強撐著還很虛弱的身子,率領眾人收拾殘局,清點雙方死傷人數。我便聽得也不知哪個在說:“沒想到第三方勢力黑化了這麼多人!三界六道居然有這麼多叛徒!原來‘它’滲透範圍如此之廣……。”
於是便知曉,光是九重天的上仙三千八百七十二個,就已被黑化了大半。果然裴少玉這回沒吹牛,若不是他事先自東海調兵,恐怕就憑我們幾個,壓根便沒有勝算。
而清算我方,除了早已化作石星的方少墨、花邵芳、如今又多了個裴少玉。也就是說我們七星隻剩下我、雲少海、葉少鋒、楚少琴四個。恐怕所謂的七星歸位,不過是寞離與我們開的一場天大的玩笑而已。
提起那抽風的主兒,我就有千萬個想不通。難道真有人嫌權力太大覺得無聊,竟自己做自己的對頭,將手下分化,然後再派出另一些人,調查自己成立的對抗自己的隱秘組織?
光是想起來都繞得慌,何況他真真付諸行動!那麼,就算他贏了又怎樣?難道三界六道還有大過九天神帝的職位?可是他若輸了,便成了如今這般,喪家之犬似的到處流浪,興許要一生躲避正道人士對他的追捕剿殺,怎麼算都是死輸無勝麼!
原來他才是那個最閑最無聊的人了!
而眾人經過這一役,也各個身上掛了彩。如今雖大局已定,可誰也沒有真正想過,逼走了寞離以後該怎麼做。於是便都茫茫然似一群無頭蒼蠅,當下陸少卿便充分發揮領導才能,先是命五鬼去地府鎮守,又命七仙下凡穩定人界秩序,而我與雲少海等四星就暫留九重天處理餘下事物。至於三界六道還有沒有殘存的餘孽誰也不知曉,也幸而這些個上仙上鬼法力尚可;而數來數去,頂數我法力最弱,但我畢竟還有翻天印與紫金葫蘆,又修習了太乙山功法,想來總能勉強應付。
直到陸少卿布置完一切,一直沉默的碧落方上前,“可是,尊主,‘它’的勢力據我所知,早已遍布三界六道,單是五鬼與七仙七星,真的可以與之殘部抗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