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博士下(1 / 3)

牛博士下

基康東城門外僅兩英裏就是前線,弗蓋門人要遭殃了,因為他們根本毫無防範,而基康東人,要侵入他們的領土不費吹灰之力。

在這緊要關頭,隻有深受市民尊敬的藥劑師若斯·萊昂曲克頭腦尚算清醒,他試圖提醒同胞們:他們沒有將軍,更沒有槍炮。

可回答他的隻有不屑一顧的手勢:什麼將軍、槍炮,隨時都可以裝配完整;正義之師,充滿著對自己領土和民族的熱愛,肯定會攻無不克,戰無不勝。

鎮長衝到台前,發表戰前動員,並說有些人臉上罩著“小心謹慎”的假麵具,畏畏縮縮,其實是個膽小鬼,然後將他象征愛國旗幟的大手用力一揮,表明堅決要撕下他的假麵具。

大廳差點被暴風雨般的掌聲震塌了。

戰前表決異常順利地被陣陣吹呼聲通過,迅速付諸行動。

“打進弗蓋門!攻占弗蓋門!”的口號連綿不絕。

於是鎮長當仁不讓地承擔了軍隊總動員的任務。他以基康東鎮的名譽擔保,此次戰役勝利的榮譽,絕對可與羅馬時代的獲勝將軍相媲美。

但頑固的若斯·萊昂曲克沒有因剛才碰了釘子而氣餒,他又提出,羅馬時代的將軍隻有殲敵5,000才能叫獲勝,才有權獲得殊榮。

“那又如何?”立刻有人跳出來怒吼。

“但弗蓋門鎮居民不過2,393人,這就是說,除非每個人都死幾次——”

但可憐的聰明人的話音未落就被扔出門外,隨即身上便被拳頭或腳打得青一塊紫一塊。

“勇士們!”以往擔任一家食品雜貨零售店店主的帕爾歇說,“甭聽這個膽小鬼瞎說,隻要你們肯聽我的號令,我擔保會殺死5,000個弗蓋門人!”

“5500個!”一個百分之百的愛國主義者叫道。

“6,000!”食品雜貨零售店店主毫不退讓。

“7,000!”讓·奧迪德克嚷道,他是呂埃·赫姆朗之子。呂埃以前的身份是甜點師,靠生產摜奶油使他慢慢進入上流社會。

“好!就這樣!”看到沒有再比7000更高的“籌碼”時,範·特裏卡西鎮長一錘定音。

經過一番公平競爭,讓·奧迪德克義不容辭地出任基康東大軍的最高統帥。牛博士發怒了

“行了,先生。”第二天耶恩在把細口玻璃瓶中的硫酸倒進巨型電解槽中時說。

“行了,”牛博士說,“讓我說中了吧?你看,這個民族的變化現在不僅隻表現在物質上了,而且是非觀念、聰明智慧、舉止言談、政治覺悟各個方麵都在發生變化!這不過是‘分子’問題。”

“確鑿無疑,不過——”

“不過什麼?”

“你不感覺太過份了嗎?這些善良的人沒必要受這種摧殘啊!”

“瞎說!”博士說,“就是要讓他們享受一下!我一定要堅持到底!”

“隨你怎麼想都可以,先生,但我覺得可以到此為止了,應該——”

“應該什麼?”

“關閉閥門。”

“你敢!”牛博士怒吼一聲,“你不信就試試,我不掐死你才怪!”塔樓奇遇

“你是說……”鎮長範·特裏卡西望了望顧問尼克洛斯。

“我是說,戰爭已勢在必行了,”顧問毫不猶豫地聲稱,“終於到了報仇雪恨之日了!”

“我看,”鎮長蠻橫地說,“哪個基康東人無意捍衛小鎮的權利,就不配做基康東人!”

“那好,我決定立刻召集軍隊快速進攻弗蓋門!”

“那是當然,”範·特裏卡西附和道,“你是在向我作決定嗎?”

“是的,鎮長。雖然我有時說話不太入耳,但那確實是真話。”

“你太放肆了吧,顧問,”範·特裏卡西不可一世,”這個決定應由我來宣布,該聽著的是你!是吧,先生,再耽擱下去隻有加重恥辱。任何一個基康東人都咽不下這口氣,已經等了漫長的900年了呀!你愛怎麼說就怎麼說吧,不管你讚成不讚成,反正我軍要立刻發動進攻。”

“如果你再這麼執拗兼傲氣十足,”尼克洛斯撇了撇嘴,”那你盡管呆在家裏,我們自己去。”

“鎮長應該衝在前線,先生!”

“顧問也同樣,先生!”

“你在影射我,希望我變成懦夫!”範·特裏卡西吼叫著上前幾步,他的拳頭忍不住要光顧尼克洛斯的鼻梁。

“你在侮辱我,讓人嘲笑我不愛國?”尼克洛斯不甘示弱,隨時準備聽到他的手掌與範·特裏卡西的臉頰發生碰撞的聲音。

“我告訴你,先生,兩天內基康東大軍一定要向弗蓋門進發!”

“我也告訴你,先生,不出48小時我們就會攻入敵軍腹地!”

通過這些片段大家可以知道,其實兩個人的意見是一致的,都想開仗,但由於太激動了,不得不爭吵起來。尼克洛斯不服範·特裏卡西的調遣,而範·特裏卡西更不甘居於尼克洛斯之下。就算他們在戰爭問題上發生分歧,就算鎮長熱衷於戰爭而顧問愛好和平,也不會像現在吵得這麼厲害。兩個往日的摯友兼親家現在卻怒目相對。兩人心跳加劇,臉色通紅,咬牙切齒,全身戰抖,聲音沙啞,一觸即發。

多虧這時大鍾恰到好處地響了,暫時令他們放棄了爭吵。

“到時候了!”

“到什麼時候了?”

“上鍾樓的時候。”

“那好,隨你樂意不樂意,先生,反正我先上去了。”

“我也去。”

“那好,走吧!”

“走!”

這可能讓人更容易想到:兩個人將要去鍾樓的塔頂進行一場決鬥。但其實並非如此。那是鎮公所的塔樓,兩位鎮領袖要到樓頂去全方位察看敵我雙方的地形,切實做到知己知彼,萬無一失。

雖然已決定共同去鍾樓而沒產生分歧,但兩個人還在不停地吵,聲音在街上傳出老遠。但市民們現在都已對此司空見慣,兩位頭麵人物的喋喋不休,他們早已習以為常,誰也不足為奇。現在如果誰還能心平氣和,那他一定是個怪物。

兩人很快就奔到了塔樓入口處,但胸中的怒潮一浪高過一浪,臉上的緋紅已經散盡,隨之而來的是麵色慘白,盡管目的一致,但莫名的仇恨卻深埋心底,大家都清楚,隻有憤怒到極點的人才會慘白。

兩個人在窄窄的入口處終於因誰先上樓梯而大打出手了,顧問尼克洛斯不再顧忌鎮長是自己的頂頭上司,是鎮上的最高領導,便猛地把範·特裏卡西推到一邊,自己率先衝上樓梯。

兩人在樓梯上展開追殺、格鬥,不顧身份尊卑,隻管把拳頭砸向對方的頭。這場殊死搏鬥就發生在357英尺高的塔樓裏。

但兩個養尊處優的冤家很快就累得不行了。闖過第八關時,他們就隻剩下“哼哧、哼哧”喘粗氣了。是他們走不動了嗎?但他們已經停手了,還在向上爬。隻不過臉上的怒氣都已經褪去了,而且都不言語,隻是心裏納悶,覺得越往高處爬,心裏就越冷靜,他們想著罷手的措辭了。如同咖啡壺移出了火焰一樣,心裏不再那麼激動和怒火中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