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柳畫橋,風簾翠幕,三月暮春的京華城如此多嬌。步步慢,巧笑抬眼看畫樓小姐繡牡丹;聲聲急,嬌嗔張望瞧進京書生趕考難。
大街上的吆喝聲傳的一聲比一聲響,沿街的小攤店鋪早就開張了,此時已經是門庭若市了。
宋菁華捧著個破了一個口子的髒白瓷碗,在街上蕩來蕩去。她穿了一件破破爛爛的紅衣裳,衣衫襤褸,露出半個圓潤的肩頭,半截腿都已經遮不住了。一張巴掌大的小臉上髒兮兮的,左一塊黑點右一片炭灰,但是那一雙眼睛仍然那般靈動可愛,眼底清明一片,沒有染到半點塵世的汙穢,所以眼底才這般幹淨。一頭烏黑的頭發亂蓬蓬的,上麵還有幾片樹葉子掛著,估摸著才十六七歲的年紀。看著那模樣邋裏邋遢,身上還有一股濃濃的味道。
“叔,這包子怎麼賣?”宋菁華一路蹦蹦噠噠跳到包子攤前麵,她昨天晚飯都沒要到呢,本來攢著二兩銀子,舍不得花,想著熬到人家給兩口剩飯剩菜,結果發現真是餓著肚子疼。
包子店老板抬頭瞥了瞥宋菁華的打扮,又聞到了她身上那股子味兒,馬上捂了鼻子邊趕邊喊著:“走走走!臭乞丐,大早上來我攤子前麵趕生意的是吧!滾滾滾,給老子趕緊滾蛋!”
眉眼之間一股鄙夷厭惡之情昭然若揭,吐出來的話也不好聽。攤主說著就繼續低頭幹活,包包子上籠屜出籠,一茬接一茬,幹活說話兩不誤。
宋菁華瞅著他,哼,不給就不給,想她宋菁華逍遙浪蕩的女子,怎麼著,難不成這一個包子能餓死她不成!
她離了攤子,朝人多的住處田間走去,臉上皺成一團。此刻讓她忍受肚中饑餓,其難度僅次於讓她爹娘從地底下墳頭裏詐屍。
偷東西麼,宋菁華是不敢了。想當初她出手八次,八次都被人當場抓住了。這陽春三月的好景致,難不成她就要餓死街頭了是嗎?
橫屍街頭她不怕,隻怕,死也是個餓死鬼。所以這是讓她十分難以忍受的一點,至少死之前她希望做個飽死鬼。當然最好不死。
宋菁華就那樣隨便尋了一戶,顧不得那麼多,匆匆敲了敲門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懶得起身了。
過了一會兒,門開了,她看清來人,是一個老婆婆。兩鬢斑白,滿臉的皺紋褶子。
看得宋菁華都不忍心開口討要飯菜,奈何肚皮不饒人,很不合時宜地發出了“咕咕咕”。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轉身剛想走,就被婆婆扯住了身上的布綹:“女娃是不是餓了?不客氣,婆婆給你拿兩個饅頭。”
其實宋菁華聽完很奇怪,因為並沒有必要對一個萍水相逢素昧平生的乞女子那麼好,這讓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乞丐爺爺,她自幼父母雙亡,那個把她養到十二歲的老爺爺。
許是,人的年紀大了,有慈悲心,亦或者早就看開了。
等到她道過了謝取走了饅頭,宋菁華才驀然想起小虎也沒吃呢。小虎是她養的狗,這條狗陪了她半輩子,當然這都是後話。
她急忙忙地往破廟裏趕,把熱饅頭焐在懷裏帶給小虎,盡可能保證到破廟的時候她懷裏的饅頭還熱乎著,因為中途要翻一座山,廟在山頂立著呢。
不知怎的,宋菁華爬到半山腰時天色陰沉了下來,空中烏雲蔽日。再待到她到了了落腳的地方,身上已然濕透,自己也成了一隻落湯雞。整個兒就一個剛從水裏撈出來的人兒。但這雨把她的臉洗了個幹淨,膚色白皙,宛若凝脂,小巧精致的鼻子,一張嬌豔欲滴的紅唇,下巴和發梢還在不停向下滴水。好在她摘了一片葉子把饅頭包起來了,這才沒有讓饅頭受著潮。
小虎見到她似乎很高興,前前後後地繞著宋菁華轉圈,親昵地磨蹭著她的腳。而宋菁華則打了個大大的噴嚏,頭有些暈暈乎乎的。她抱緊自己搓了搓手,又拿出一個饅頭扔給小虎吃,臉上滿是疲憊和倦態。自己啃完另一個饅頭後就拉起廟中破布,將身上一身濕布換了下來,把身子裹了好幾圈才走到佛像後麵準備休息。
突然,麵前出現了一個人形,似乎在盤腿打坐,唔,還是個和尚!宋菁華搖搖晃晃走過去,沒注意和尚,隻看見了他手裏的佛珠和經文,管它什麼,拿了回頭就說是開過光的唄,一準賣個好價錢。
她說著就去扯,這小和尚力氣還真大!扯了幾次都不撒手,她今兒就不信了,哪怕她現在暈乎,但也能搶過來,要是搶不過來她就跟這和尚姓!
算了,宋菁華放棄了,她太困了,這和尚死抓著不鬆手是怎麼著誒!她抬頭瞅了瞅和尚,結果這才發現了,這和尚已經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