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夢睜開眼睛,有點懼光,隻得閉了閉眼,再次睜開,發現牆角懸掛著的空調正默默地注視自己。這是?這不是承乾宮。隨著視線的轉移,越來越多的現代家電映入眼簾:書架、書架上滿滿的書、書桌、桌上的電腦、衣櫃當然包括自己臥著的席夢思。
小夢猛然蹦下床,天啊!這全部是自己的東西,她沒有死,她又回到了二十一世紀。這是什麼人?什麼命呀?居然能在古代與現代之間穿梭來去。耶!小夢歡呼一聲,回來了!回來了!她蹦了一下!伸伸胳膊踢踢腿,不錯不錯,身強體健;衝到穿衣鏡前照照,沒錯沒錯,是杜小夢的俏臉!她捏捏自己的臉蛋,朝鏡子裏扮了個鬼臉。
然而就在這一刹那,就在她意識到鏡子裏的模樣已經恢複為本尊而不再是董鄂妃時,就在她於鏡子裏赫然發現胸前墜著的龍鳳珮時,歡樂忽然消失了,痛切的悲傷襲來。是的,福臨,她再也見不到福臨了。心髒劇烈疼痛,癱坐在書桌前的椅子裏,一手握著龍鳳珮,一手抱膝哭泣。為什麼?親情與愛情,為什麼她隻能選擇一個?為什麼要將她的親情與愛情放置在完全不同的兩個時空裏?這多麼不公平?
她哭了不知多久,把身體哭乏了,把眼睛哭腫了,痛哭繼而轉為抽泣,她漸漸平靜下來。“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這樣的結局,曆史早有記載,自己也早已預料,那兩年多,她時常笑中帶淚,喜中隱憂,就是因為早已知道何日為死別,不是嗎?不管如何,能夠與福臨擁有過這樣一段刻骨銘心的愛戀,縱然天人永隔,也已經了無遺撼了。她自己安慰著自己,隻是冷不防忽然又失聲痛哭。為什麼她不死啊?為什麼不就此魂歸九天呢?這樣死別的痛苦,隻有死人能夠承受,叫一個活著的人怎麼能夠忍受?那無窮無盡的追憶、哀思和孤獨。
“啊!小夢!天啊!小夢你醒了。”是香芹媽媽歡呼的聲音。是的,不知什麼時侯香芹媽媽已進入房間,她一把抱住小夢的肩膀,高興得眼淚都飛出來了。
杜小夢警覺地將龍鳳珮塞入衣領內,緩了一口氣,才意識到是香芹媽媽,猛地回身抱住她哭喊:“香芹媽媽,我好想好想你哦。”
“嗯!”阮香芹含著熱淚點頭,“媽媽也想你,媽媽也想你,總算把你盼醒了,這就好了,這下就好了。你覺得怎麼樣?身體有沒有不舒服?你完全好了嗎?我是在做夢嗎?”阮香芹左看右看,上看下看。
小夢詫異道:“怎麼了?我怎麼啦?我很好呀。”\t
“好就好,好就好。果子,果子,你快上來呀!小夢醒了,小夢醒了!”阮香芹朝樓下大喊。
“咚咚咚!”隨即聽到的是林果子這個彪形大漢跑上樓的聲音。可是家裏的樓梯有這麼不經踩嗎?
不到一分鍾。林果子出現在杜小夢麵前,還是這張棱角分明的臉,還是這付雄偉的身板,可是臉上大汗淋漓,身上卻係著一條圍裙,林果子穿圍裙,這還是第一次,看起來有點滑稽,小夢不由“撲哧”一聲笑出來。
“哎,不要那麼誇張好不好,你穿圍裙,你會做飯噢,別搞笑了,可能嗎?哎呦,你怎麼穿這樣嘛,跟你的人真的很不搭耶,哥,你還是穿運動服比較好啦。”
小夢嘻笑著,看到親人,心中的痛苦也不免暫時壓抑下去。她並不想讓親人看到她的痛苦,隻是盡情綻放著她開朗快樂的那一麵。可是,阮香芹和林果子都沒有笑,甚至連神情都有點黯淡下去。這很反常呀!林果子至少要高興得蹦過來捶自己兩拳才對呀。
“怎麼啦?這麼嚴肅。”小夢嗅出了不對勁的地方。她左看右看,忽然間恍然大悟——東西還是她的東西,可是房間不一樣了?好象不是她的房間了,她原來的房間沒有這麼小,而且門和窗的位置不對,溫馨的壁紙也全都不見了,全是雪白的牆壁。
“發,發生了什麼事?”因為害怕,結結巴巴。
阮香芹拉她起來,一同坐在床沿,拍著她的手背以安慰道:“沒什麼,妹妹,隻要你蘇醒過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林果子順勢坐在書桌前的椅子上,用渾濁的聲音開腔:“媽,你還是告訴小夢吧,早晚都得知道的,讓她有個心理準備。”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香芹媽媽,你快告訴我吧。怎麼?我昏迷了很久嗎?爸爸呢?他去哪裏了?這裏又是哪裏?為什麼我們不是住在夢幻小屋呢?你快告訴我,全部都告訴我吧。”小夢著急地搖晃著阮香芹的手臂。
阮香芹歎了一口氣,愛撫著小夢的鬢邊道:“妹妹,媽媽告訴你,你千萬要冷靜哦。是這樣的,兩年前你出了車禍,那天早晨,你和爸爸拌了嘴,你還記得嗎?這一撞竟把你撞成了植物人,你已經在床上躺了整整兩年又八個月。”
“啊!那,那現在已經是2008年了。”
“嗯。今天是2008年10月7日。聽到這個壞消息,爸爸一急,就,就中風了。”阮香芹啜泣起來。
“什麼?”小夢驚跳起來,“爸爸中風了,他,他在哪裏?我要去看看他。”
林果子馬上站起來:“小夢,爸爸就在他房裏,我帶你去。”
他們來到另一個房間。小夢見到了躺在床上的爸爸,他睡著了,臉色蒼白憔悴且透著一股憂慮。床的旁邊放著一張輪椅。哦,爸爸,他的瀟灑帥氣的老爸,如今,怎麼成了這付模樣?小夢鼻子一酸,眼淚撲簌撲簌往下掉。
阮香芹也忍不住淚流滿麵,但她努力冷靜自己,抱著小夢的肩膀道:“妹妹,別這樣,爸爸是因為年輕時酗酒過度,早已落下病根,再加上急火攻心,一下子無法承受,並不完全是因為你的意外,你不要太自責。”
“你放心,小夢,爸爸看你清醒了,一高興,準得康複。”林果子也寬慰她說。
阮香芹道:“是啊,其實爸爸也不是完全中風,他的意識還十分清楚,雖然癱瘓在床,生活無法自理,也不能開口說話,但是他可以通過眼神來表達他的意思。而且醫生說隻要病人有意誌,堅強做康複訓練,還是有希望完全恢複的。”